第四百七十一回 智勇雙全辛將軍(第2/3頁)

姚平仲恨恨棄弓於地,王舜臣縱馬來到他身畔,慈和一笑,慢吞吞下了馬,就泥水中撿起弓來,略加擦拭,摸一根箭搭上,箭矢直指夜空,偏頭看著那越來越小的白影。

姚平仲嘆道:“老將軍雖是西軍箭神,然而人力有時而窮……”

話說到一半,王舜臣眯了眯眼,舌尖舔了舔嘴唇,右手張處,一支羽箭嗖的沒於夜空。

姚平仲亦精射術,自然曉得王舜臣這是以拋射之法提升射程,然而一來是夜裏,二來江面闊大,江風浩蕩,船只又在運動,難度可想而知。

在姚平仲看來,若是數千弓手齊齊拋射,或者還能蒙上一蒙,似王舜臣這般射法,即便曾有“箭神”之名,也不免太過托大。

看了片刻,那白影幾乎成了一個白點,姚平仲笑道:“罷了,算是這廝命不該絕。”

王舜臣順手將弓插回姚平仲馬側,眯著眼笑道:“不著急,且讓那箭飛一會兒。”

姚平仲不料這老將如此幽默,大笑起來:“便是飛到明天,怕也……”

話音未落,卻見遠處那個白點微微一晃,落入水中。

姚平仲“啊”的一聲驚叫,高聲道:“怎麽可能?快,來幾個會操舟的……”

不多時,幾個會劃船的士兵,氣喘籲籲從江中拖回一具屍首,姚平仲上前一看,下巴幾乎掉了下來,這屍首不是旁個,正是方臘的水軍都總管,“玉爪龍”成貴!

這廝死了倒也不奇,真正令他震驚莫名的是,成貴眉心之間,一支羽箭入骨近寸,而成貴雙眼圓睜,面上猶自凝固著猙獰的笑意。

“眉間插花……”

姚平仲低聲念出四個字,素來隔著八丈遠都能感受到的狂傲之氣,驀然收斂大半。

忍不住扭頭看向王舜臣:“老將軍,真個是神乎其技也!”

王舜臣卻不見得意,笑眯眯搖頭:“唯手熟爾!姚將軍想學,我教你啊。”

“好!”姚平仲大喜,不顧泥濘,翻身跪倒,連連叩頭。

王舜臣大笑:“罷了,難得將軍有這番誠意,區區敝帚未敢自珍——今日軍務在身,且押了俘虜,去同大帥復命,明日起你來找我,我把些小訣竅同你說上一說。”

這一戰,逃走的水軍不過數百,除殺死之外,生擒三千余人,童貫令人持刀押著這些人挑水救火,及天色將明時,好歹滅盡余火,然而這幾天打造的攻城器械,亦燒毀了八九成。

第一營主將冀景連同趙譚兩個,垂頭喪氣來報,因第二營馬公直營中著火未及往援,吃樊瑞、史進等大殺一場,折兵三千余,樊瑞、史進則在火勢正大時,趁機全身而退。

童貫聽各營報了損失,氣得牙關直咬,眼前陣陣發黑,忍不住便要孤注一擲,直接以俘虜為前驅,強攻烏龍嶺——

忽然第七營主將辛興宗滿面喜色而來,稟告道:“恩相,這烏龍嶺易守難攻,若是於此折損過多,同方臘決戰時難免不利,末將這幾天令人遍尋周邊土人,尋出一條可以行軍的小徑,直抵東管鎮,搶下此地,可駐大軍,再攻清溪時,朝發夕至,清溪一得,睦州復為大宋之土也。”

童貫聽了甚是吃驚,奇道:“捉了他許多水軍,連夜拷死二三百個,都無人知道有甚小路,你如何打探得出?”

辛興宗笑道:“他這些水軍,亦非本地人士,尋常只在營中駐紮操訓,哪裏識得地理?末將一心為恩相分憂,自紮營之後,便廣派軍卒,四下尋訪,托了恩相洪福,僥幸探出道路,親自查探無誤,畫成輿圖在此。”

說罷從懷中套出一張地圖,展開在童貫面前,童貫一看,果然詳實精細,不由大喜:“興宗,你這些時日所作所為,大有名將之資!先有取杭州畫策大功,又不惜帶傷,輕師逐遠,力擒小賊酋方天定,更是莫大功勞,如今再有探路獻圖之功——我麾下如今兩代西將,多有人傑,卻無一個及你出類拔萃也!”

辛興宗跪倒,抱住童貫腿腳大哭:“我家兄弟五個,只剩末將一根獨苗,又蒙恩相教誨關照,遇事自然全力以赴,方可上報恩相栽培之恩,下替戰死的弟弟們擔起光耀門楣之責也。”

他前番挨了厲天祐一腳,跌斷兩個門牙,此刻張著黑洞洞大口,哭的滿臉鼻涕眼淚,倍覺淒愴,再配上所立的累累功勞,頓時一副赤膽報國的形象躍然面前,饒是童貫老辣,此刻亦不由動容,摸狗一般摸著辛興宗腦袋,寬慰道:“興宗且放心,本帥不是寡恩之人,你的忠勇和功勞,我必當一一奏明官家。唉,本帥老矣,待收復幽雲故地,便當功成身退,以後國家之事,皆看你等後生為之。”

辛興宗聽在耳中,這分明是暗示讓辛興宗接他掌軍權柄,頓時喜翻了心腸,連連叩頭:“末將若有出息之日,絕不敢忘恩相簡拔之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