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回 愛火焚山勢熊熊(第3/4頁)

臉上現出毅然之色,擺手道:“我去足矣,我自己的事兒,豈肯讓你為我冒險?”

時遷一聽頓時急了:“你我乃是兄弟,說這等話作甚?”

焦挺拉住時遷:“時間緊,不必拉扯,欒哥哥且稍等……”他三兩把扯下自家衣服,扒了貼身魚鱗甲,就手塞入欒廷玉手中:“找不到便是無緣,哥哥小心。”

欒廷玉大為感激,一點頭,接過魚鱗甲狂奔進火海裏。

時遷看著他背影,扭頭看向焦挺,見他赤條條不著一絲,神情卻絲毫不變,不由噗哧笑出聲來:“好你個沒面目,方才竟是比我還要冷靜,我倒是把魚鱗甲忘了,此甲水火難侵,廷玉哥哥自然無礙。”

卻說內親王悰子,萬萬不曾想到敵人竟然真個繞到了自己前面,燒寺設伏,將欒廷玉奪回,駭然之下,跑進鞍馬寺,最初腦袋還是很清醒的,準備繞到後門逃生,不了途中撞見時遷、焦挺兩個押著群僧過來,她彼時已成驚弓之鳥,一見是欒廷玉同伴,嚇得扭頭就跑。

按她本意,是繞行另一條路,不料走到前面,只見那竹林小徑早已燒成火海,於是只得另尋別路,可她畢竟不是寺中僧侶,熟悉的也只是幾條來禮佛時走慣的路,如今連換兩次方向,四周又是黑煙大火,不多時便轉了向,別說後門,便連前門,都想不起如何回去了。

沒頭蒼蠅般繞了幾圈,火勢越發驚人,悰子只覺熱浪滾滾,汗出如雨,又怕又累,心中猛地閃出一個念頭:完了,我怕是要被活活燒死在這裏!

想到要遭燒死,不由大哭起來,哭了一會兒,濃煙愈重,又不由嗆得連聲咳嗽,只覺呼吸漸漸艱難。

驚駭之余,終究不肯坐以待斃,又胡亂跑了起來,不知怎地跑進一處煙火稍小的院落,只見四周皆是孩童模樣的石雕菩薩,或拿寶珠、或持錫杖,動作各異,卻都披著紅圍兜、帶著竹鬥笠。

悰子一看,認得是“育子地藏”,這是佛教傳入扶桑後,地藏菩薩與原有的“子安神”信仰結合,誕生出的菩薩形象,扶桑人認為其能保佑生育和孩童。

這時火勢四面圍合,悰子只覺空氣漸漸稀薄,四顧皆無去路,忍不住癱軟在地,只見一尊尊育子弟藏笑眯眯圍觀著她,不由悲從中來,落淚如雨,哀哀哭道:“菩薩在上,悰子我平生不曾作惡,竟然要喪生烈火之中麽?我還沒有嫁人、沒有孩子呢……”

就在這時,忽然有個聲音在不遠處向起:“既然不曾作惡,佛祖必會保佑你,你要嫁人,嫁我老欒便是,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叫做欒扶公如何?”

悰子驚得目瞪口呆,以為乃是幻覺,這時眼前一花,一道黑影帶著絲絲青煙,自火焰中躍出,松開遮住眼睛的手掌,露出一雙喜悅滿滿的眼睛:“總算找到你了!放心,死不了。”

拉開面罩,正是欒廷玉:“姑娘不必害怕,我老欒來救你,這件寶甲能避水火,只要走得快些便燒不著,你換上此甲,向前走、向左拐、第二個路口向右,便能到大門處。”

說罷三兩把扯開衣服,把自己脫了個赤條條,只腰間系著一條繩索,古古怪怪不知什麽意思。

悰子一下紅了臉,連忙側過臉去,卻見老欒把魚鱗甲遞到她面前,呆了一呆,忽然驚道:“你、你讓我穿這件寶甲出去,那你自己怎麽辦?”

欒廷玉聞言,深吸一口氣。

只見他擠出個淒涼的笑臉:“若不是我嚇壞了你,你也不會跑到這絕境。再說欒某獨自過了三十三年,不曾領略情愛滋味,如今卻對姑娘一見鐘情,為你死一死,豈不是理所當然之事。”

悰子聽得呆了,顧不得害羞,扭過頭愣愣看著欒廷玉。

“為你死一死,豈不是理所當然之事……”

瞬間,一種比四周的大火還要炙熱的情緒,忽然在悰子心中沸騰:“我、你、我們……”

“別多說了。”欒廷玉眼中溫柔無限:“快去吧!火勢再大些,這甲也未必能擋住。”

悰子深深吸了口灼熱的空氣,強自鎮定下來,鄭重問道:“我們是敵人啊,我還抓了你、打了你,你就算喜歡我美,可世間美人何其之多,你的性命卻只有一條。你真的願意用你的死,換我的活?”

欒廷玉微微一笑,緩慢而堅定的點頭。

“好!”悰子起身,就在欒廷玉眼前,卸甲、寬衣:“你不必扭頭,你既然要死了,我給你看一眼何妨。你記住,你是第一個看見我身體的男人!”

一具潔白的、柔嫩的、美麗的身子,像一朵午夜的曇花,驀然在烈火深處,綻放於老欒眼前。

老欒目瞪口呆,迷離失神,忽然在熾熱空氣中,打了一個快活的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