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回 二郎豪縱開山虎(第3/3頁)

張開只覺須發直豎,喉嚨裏迸出一個“好”字,那條槍悲鳴一聲,便如要獨挽天傾倒、寧死不屈的驕龍般騰起,槍刃處光華大綻,瞬間化去武松左戟狂攻,隨即猛然一橫,正值武松右戟月刃重重劈落,那槍杆頓時粉碎。

張開只覺雙臂如遭雷殛,瞬間無力,微微一笑,正要閉目,忽見武松怪叫一聲,左手戟驀然翻起,當的一聲大響,與右戟相撞在一處,兩戟同時脫手而飛。

張開愕然望去,只見一杆鐵戟噗嗤刺入地面,沒入近半,另一杆戟飛起足有三四丈高,在空中旋轉著落下,一般刺入地面。

地面上,滴滴答答,幾點殷紅落下,迅速匯成兩小灘鮮血,張開愣愣擡頭,這才看見武松一雙虎口盡裂,血流滿手。

咕嘟一聲,張開咽下口唾沫,目光艱難上移,卻見武松斧鑿分明的臉孔上,不見絲毫殺氣,就像一個玩雜耍沒玩好的少年般,露出一絲慚愧的笑容:“到底武某功力未純,手上力道還未至隨心之境,險些傷了老將軍,當真惶恐。”

張開虎目一熱,深吸一口氣,莊肅抱拳道:“可笑張某平生,常以英雄自詡,活到滿頭蒼白,才知世間自有真英雄,非吾等鼠輩堪比也。”

武松聞言將笑容一斂,滿是鮮血的拳頭抱起道:“此言差矣,老將軍戰遼國,禦西夏,征鬼方,若非英雄,世無英雄也。”

張開連連搖頭:“慚愧、慚愧!”這時兵刃碰撞聲傳入耳中,扭頭一看,卻見王煥和杜壆,兀自忘死廝殺,苦笑道:“武二郎你看,我等一把年紀,都活到狗身上去也!長年執掌一方權柄,不知不覺,竟也變成了一個齷齪厭物!”

說罷一拍胯下馬,徑直沖入戰團,左手半截槍柄封住王煥的槍,右手半截槍頭擋住杜壆的矛,叫道:“老王,若非人家饒我,這顆蒼頭已在地上啃土也。”

王煥氣喘籲籲的,驚詫道:“放屁!我王煥尚贏不得你,還有誰能贏得你?”

張開苦笑道:“好兒郎代代無窮,你我皆老矣,世間豈無英雄出?便是這黑漢子,你當真能贏他麽?”

王煥氣得瞪大了眼:“你這老狗哪邊的人?這黑臉兒一條蛇矛雖然奢遮,我老王的槍法難道浪得虛名?待我和他再戰一百合,他沒了氣力,自然一槍戳殺他。”

張開氣得一槍杆抽在他盔甲上:“你這老狗肺都要喘出來了,人家氣不長出面不改色,你等他沒力氣?”

杜壆笑道:“人老了就是這般要強,我爺爺當年也是如此,八十二歲時聽說山裏有老虎害人,一個人拎了叉子去山裏打虎。”

王煥聽了大奇:“咦?這般說,你家積祖便是好漢子?後來呢?”

杜壆苦笑,露出一絲哀傷緬懷神色:“後來?後來我和我爹回家聽說,急去山裏尋他,胸膛都被老虎咬爛了,大約是嫌他筋骨老,老虎都不曾吃。我和我爹在山上轉了七八日,好歹打了那大蟲,算是為我爺爺報仇。”

王煥眼一瞪道:“你意思是說,老夫和你戰下去,也如你爺爺般必死無疑?這真是豈有此理,你爺爺的!”

他和杜壆鬥了六十余合,也知道奈何不得此人,只好借機下台,再問張開那邊戰局,張開細細一說,杜壆大恨:“啊呀,這等場面,我全心和這老王作戰,竟不曾見。”

王煥則是吹胡子瞪眼睛,半天才肯相信,張開竟是三招就敗在那個年輕壯士手下,愣了半天,走去武松身前,這時瓊英哭得梨花帶雨的,正替她師父裹傷,王煥大步走來,不由分說,納頭便拜:“張開那老狗,乃是我王煥交了四十余年的兄弟,蒙你寧肯受傷也要饒他,這個人情,十大節度使一發兒領了,我這三個頭只當利息,以後你有用得著我們處,刀山火海不辭。”

武松哪肯受他一個老將叩頭,連忙扶了起來,曹操這時走來旁邊,聞言唏噓道:“十大節度使英雄不凡,可惜如今卻只余九個了。”

張開、王煥都是一驚,齊聲道:“此話從何說起?”

曹操嘆道:“太原一戰,田虎麾下猛將鄔梨,使一柄五十斤潑風刀,二十回合,腰斬‘四足蛇’徐京徐節度,‘鐵鉤銀戟’韓節度出馬報仇,大戰九十余合,被鄔梨一刀削斷馬足,跌翻在地,卻是舍弟武松,飛馬出陣,斬殺鄔梨,獨力沖動田虎本陣,這才大敗田虎。”

有分教:陣前鐵戟密霜雨,馬上長槍驚戰鼓。王煥張開雙拜服,天生壯士能伏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