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回 誰解段郎金玉言

眾人議定,當下出兵,大軍浩蕩往北,沿著伊水,行三十余裏,西京輪廓已在目中。

路上早有賊軍探馬眺見,飛奔回城稟告,城裏鈕文忠、段五得知,都驚道:“前番出其不意渡河殺來,本指望一戰滅了童貫,不料宋軍竟有援兵救去,雖然斬獲不小,終究未得全勝,又折了寇威、董澄、方瓊、安士榮若幹猛將,還道宋軍能消停些日,不料這童貫如此悍勇,轉天便又殺來!”

晉中軍有個猛將沈驥,乃是董澄結義的兄弟,兩個跟田虎前,一向在陵川雲台山上打劫,江湖稱他做“雲台雙雄”,這次鈕文忠掛帥南來,特意點了他兩個為先鋒。

如今董澄被袁朗所殺,沈驥哭了一宿,滿心正要報仇,聞聽兩個主將似有畏色,跳出來道:“鈕樞密,段元帥,不是這般說話,那童貫能有甚麽悍勇?不過是俺這裏占住西京,皇帝老兒膽裂,他不得不強為罷了。昨日俺們雖折了幾個手足,他的損失不是更大?那些宋軍本都是沒膽的,依俺看去,三五個月也養不回士氣,怕他怎地?”

段五聽了連連搖頭,若非此人是客將,便要開口罵了,當下強忍不快,耐心說道:“你這將軍卻是有所不知也,想那童貫此人,打得西夏人也怕他,豈無真才實學?切不可因他沒卵子便小覷了去……”

說到卵子,觸及心事,流下兩行淚嘆道:“我那短命的哥哥段二,正是笑他無卵,結果卻如何?被他捉去割了大半截卵兒,送至東京剮個粉碎——娘親啊,上一回遭這般荼毒的,記得還是梁山泊二寨主‘鐵骨神君’哩!說來人和人也是不能比,人家鐵骨神君熬刑,三千六百刀不曾哼出半聲,只是一個硬字,江湖中誰不欽佩他?我那哥哥卻嚎得半個東京都聽聞,惹東京人好一場大笑。這般恥辱,若溯根源,還因小覷了童貫而起也。”

沈驥聽他啰啰嗦嗦,不由焦躁,急聲道:“若這般說,讓了西京給他不好?仗是人打的,俺便不信那沒卵的太監,勇過俺們這些好漢。鈕樞密,小將乞領本部軍馬,趁他未曾立營,先自出城殺他個措手不及。”

鈕文忠閉目計算——西京段五原有五萬人,打汴京大敗一場,死傷跑散的,約有一萬多,手上現只三萬余人,自己這番渡河,乃是倉促而定,因此也只三萬余人,兩家相加也只七萬,不過大勝了童貫一場,優勢應該還是在我。

睜開眼道:“沈將軍去殺他一場也好,好歹折一折他銳氣,俺再和他相持。大王那裏便然還要發兵來,屆時再來一次故技重施,不信次次都有人救他。”

曹操領本部兵馬為先鋒,走到洛陽十裏外,正要安營紮寨,忽然城門大開,一支軍馬氣勢洶洶殺出。

曹操一看,來者不多三千上下,當下道:“敵軍未敢決戰,欲折我銳氣耳!哪位兄弟去見一陣?”

耿恭大聲道:“小弟願去!”

滕戣、滕戡對望一眼,同時道:“武大哥,袁朗昨日還有首級入賬,只我兩個寸功未立,這一戰我二人也願去。”

曹操道:“既然如此,耿兄弟且待下一陣,這場便給滕家兄弟。”

二滕大喜,只要了兩千兵馬,便殺出陣去。

兩軍相交,沈驥挺一條出白點鋼槍,指著喝道:“俺乃‘雲台雙雄’沈驥,特來為兄長董澄報仇,無關的人夾了屁眼撒開,只叫你軍中那個使雙撾的出來。”

滕氏兄弟對視一眼,呵呵笑道:“我們乃是‘食象虎’滕戣、‘下山虎’滕戡,打死你朋友的叫做袁朗,也是我們兄弟,你要報仇,殺我兩個也是一般。”

沈驥卻從段五處識得淮西群雄名號,聞言冷笑道:“俺道是誰來攪混水,原來是背主投敵的淮西狗!既然如此,先取你兩條狗命!”

說罷挺槍出馬,滕戡大笑一聲,一拍座下黃鬃馬,舞條虎眼竹節鋼鞭,出陣抵住。

曹操不曾見過此人出手,這時在陣後細看了一回,暗自喜悅:他這條鞭,不遜呼延灼,竟也是個難得的虎將。

沈驥一條槍盤來舞去,同滕戡大鬥了三十余合,漸漸有些不支,心頭暗驚道:這夥新來宋將,若都是如此了得,董澄死得倒不冤。

不敢再想報仇之事,忽然使個“丹鳳點頭”的招式,急攻三招,回馬就走。

滕戡究竟是器械短,一下不曾留住,眼見被敵將走了,哥哥滕戣冷笑道:“我兄弟齊出,還被他走了,豈不吃別的兄弟笑我?”

將三尖兩刃刀掛在馬側,慢吞吞摸出弓箭,拉開滿月,手一松,那箭去似流星,直沒入沈驥後心,翻筋鬥落下馬來。

賊兵扭頭就跑,宋軍也不追,施施然回歸本陣,幫助紮營去了。

城頭上,段五看見沈驥落馬,把城垛子拍得噼啪亂響,抱怨道:“我此前怎麽說?豈不是好言難勸該死的鬼,宋軍銳氣不曾挫動,我這裏的軍心卻先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