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回 和高衙內做兄弟(上)

要知汴京之中,衙內雖多,姓高的卻不多。

姓高的衙內裏,這般淺薄霸道的,想來也不太多。

因此曹操有七八分的把握,這個高衙內,便是害了林沖的禍首,高俅的幹兒。

為何他要趕武松、李逵去?便是怕這些人看出端倪,當場翻臉殺人。

誰知高衙內竟還瞧不起他,寧肯同李逵談詩,也不願和曹操說話。

不過這自然難不倒曹操,他也不動怒,笑吟吟道:“不是在下小看人呐,衙內,我只看你周圍這幾個豺狼虎豹,就知道你根本沒體會到風流二字真諦!譬如寫詩,你寫出來他們看不懂,你寂寞不寂寞?再如美女,你費盡心思得到一個美女卻無人可吹噓,你孤獨不孤獨?”

他越說越快,猛將桌子一拍:“這都罷了!最可怖者,你看上了一個美女,卻又得不到她,此事竟然沒有好兄弟和你密謀對策手段,你淒涼不淒涼?衙內呀,你只知道玩樂,豈不知道玩樂的精髓在於——大家一起玩!”

“大、家、一、起、玩?”高衙內眼前一亮,仿佛打開了一塊新天地。

曹操搖頭晃腦,滿臉聖潔:“孟子他曰: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眾樂樂!妙哉!”高衙內忍不住綻開了微笑,不知想到了什麽場面。

他爹高俅,本來就是官場幸進之輩,奉承的人雖多,肯佩服的卻沒一個。他又只是個養子,浮誇淺薄,那些根正苗紅的大衙內誰看他在眼底?

因此真正說來,除了一幫混吃喝的幫閑,高衙內真就沒有朋友。

是個正常人,就需要友情。

即使淺薄如高衙內,偶爾午夜夢回,望著房中悄悄上吊的女子,也不免會生出孤獨之感。

所謂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寫的詩句被無知俗人嘲笑,搶來的女人哭鬧不休,還總是自盡,幫閑們只想占便宜騙好處……汴京雖大,除了愛寵金絲猴以外,有邊個理解高衙內內心之孤寂呢?

大家一起眾樂樂——曹操這番話,重重撞擊在高衙內心裏!

不過高衙內雖然有點瘋,卻也不是真傻,要不在京城橫行多年,怎地從沒惹過惹不起的人?

分明素不相識,你上來就說要和我做朋友一起玩:靚仔,你系唔系要插~我啊?

高衙內一個戰術後仰,滿臉精明:“可是就算我要找朋友,為何要找你們這些鄉巴佬?”

曹操得意一笑,心知火候已有了五分,先不答他,再次吩咐道:“二郎,你們帶鐵牛去休息,只留學究、時遷、穆弘陪我。”

武松點點頭,心知大哥做事必有深意,也不多想,和欒廷玉兩個一架,帶著兀自要對詩的李逵等人離房,自去歇宿。

高衙內奇道:“幹嘛要他們走?這個寫詩的黑漢子別走啊。”

曹操陪笑道:“衙內不知,這幾個,都是兄弟的護衛,一個個粗俗的很,我們要聊風雅之事,他們在場不便。”

高衙內扯把椅子,反跨上去,晃悠著道:“啊喲,難道這幾個留下的就風雅了?”

曹操微微一笑,指著吳用道:“這位兄弟,人稱‘多情書生’吳先生,最擅長同女子談詩論文,談著談著,便自入港。”

再指時遷:“這位兄弟莫看他瘦小,一身輕身本事天下無雙,人稱‘風裏蝶’時大俠,最擅長踏明月、踩清風,去那些千金小姐的閨閣中,和她們細說江湖風雨。”

又指穆弘:“這位更奢遮,人稱‘賭你魅’穆老板,最擅長勾人賭博,等你輸的多了,連老婆女兒也歸了他。”

最後將胸脯一拍,自誇道:“至於區區在下,人送綽號‘一夢千金’宋大官人,本事不大,單是有錢。若是有那春宵好夢,一擲千金也在所不惜。”

說罷微微一笑:“就憑我們‘夢魅風情’四大公子,難道還不配和你結交麽?”

高衙內聽得眼珠都要跳出來,他只知道強搶民女,哪裏想過這麽多花頭,一時不肯墜了身份,搖頭道:“我不信,什麽夢魅風情,哪有這般厲害。”

穆弘邪魅一笑,懷中摸出骰子,掂了掂,叫道:“滿堂紅!”信手一拋,六個篩子飛轉,隨即一個接一個停下,果然六個皆是紅色一點。

高衙內看得目不轉睛,頓時叫道:“好!好手法!”

時遷起身,一腳踢開窗戶,拿個酒杯往外一拋,沖著高衙內一拱手:“我去也!”一個倒踩三疊雲翻出窗外,人在空中舒展開,一手抓住杯子,身形一縮,滴溜溜一溜跟頭,又自窗口翻了回來,不偏不倚,恰坐在先前椅子上,斟了杯酒,滋兒一聲幹了。

高衙內猛拍巴掌,羨慕的口水滴答:“好本事,好本事,這般本事在身,天下妞兒不是任你去睡?”

吳用輕咳一聲,優雅起身,搖頭晃腦,一指高衙內:“黃河東去浪滔滔,衙內風流他姓高。天下美人睡不盡,我陪衙內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