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分歧(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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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太極宮。

夜闌人靜,打更的小太監提著燈籠走在長長的甬道上,敲打著更鑼,扯著嗓子報時。

“子時三更,平安無事——”

他的嗓音拖得長長的,渾然未覺前方迎面而來的男子。

“哎喲。”

撞了個滿懷,他方才擡起頭瞧清眼前人。

深黑鬥篷下,來人長眉粗濃,眼神如電,滿身都是不可直視的淩厲鋒芒。

他嚇得幾乎尿了褲子,慌忙之下,跪伏在地上,顫抖不已。

“顧、顧、顧尚書。”

“擋道的閹狗。”

顧臨許是心氣不順,罵了一句,還狠狠踹了太監一腳,而後提步繼續朝前走,往燈火未熄的南書房而去。

南書房內,李景宴接見了滿臉怒容的顧臨。

他甫一進門,就怒氣沖沖地質問李景宴:“陛下,您這是要逼死老臣嗎?”

明黃燭火下,李景宴側顏如玉,面容平靜,他假做不知,裝聾作啞道:“顧尚書此話怎講?”

顧臨氣得渾身發抖,眸色泛紅。

“你明知郭嘉是我最得意的門生,為何不能從輕發落,如何非要將他斬首示眾?”

“你這不是在打老臣的臉面嗎?”

李景宴心中冷笑,心道這才剛剛開始,這老狐狸就坐不住跳腳了,來他這裏興師問罪了。

他面上不顯山不漏水,只態度躬謙道:“郭嘉貪墨官銀,徇私舞弊,罪不容誅,朕這是在替顧尚書清理門戶,為顧尚書正名,還顧尚書清譽,顧尚書不感激就算了,如何還怪朕?”

那話音中甚至還帶著些許無辜和委屈,弄得顧臨恨鐵不成鋼,氣的頭腦發熱,咬牙切齒。

他如何不知道這位新君是變著法子要打壓自己。

郭嘉對他宛如左膀右臂,折了他,就是斷了他的臂膀,叫他今後獨木難支,顧臨實在是憋不住這口氣,咬牙切齒,氣焰洶洶道:“陛下可是想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李景宴身形一頓。許是未料到他會囂張至此,甚至不惜與他當面叫板對峙,可見是已經被逼至絕路,精神崩潰了。

他不動聲色道:“顧尚書這是什麽話,還請慎言。”

書房內侍從早已屏退,四下無人,顧臨索性不管不顧起來。

“陛下,你可別忘了,我們從前可是一條船上的人,您做下的那些事,老臣樁樁件件可都還記得。”

“可要同您一件件細數?天德十五年,您構陷飛虎營徐淮,致使徐家滿門抄斬,天德二十年,您設計司平侯等朝將,後又暗殺欲為其鳴冤的大長公主……”

“夠了!”李景宴氣的臉色鐵青,再無半點端方持重的君子模樣。

顧臨分明就是想玉石俱焚!

顧臨冷笑:“陛下若想過河拆橋,那老臣也不介意讓船一起傾覆,大家一同葬身魚腹。”

李景宴氣得渾身發抖,難以自持。“顧尚書,你膽敢威脅朕?”

顧臨甩甩袖子,說道:“老臣不是威脅。”

“只是警告陛下。還有,陛下可別忘了,安崎和柳川那些邊將,可個個都是老臣的心腹。”

李景晏:“你膽敢……”

顧臨:“我記得安崎那廝,與北戎王走得很近,陛下不妨派人打聽打聽,他是否有不臣之心?”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李景宴如何不知。

顧臨滿意地看到他面露驚惶。繼續施壓,“明日,老臣會在朝堂等著,看陛下收回成命。”

威脅完李景宴,看著他面露怯色,眼神惶亂不定後,顧臨頗為滿意地振振袖子。

大搖大擺的走了。

李景宴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目光中恨意一點點彌散,變作一團沉重的墨雲。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來到桌案前坐下,緊緊攥著手中玉筆,最後竟將那筆杆生生折斷。

顧臨必須要除,就算將來穩不住那些邊將,他也一定要除。

這一刻,先前楊仲對他勸諫的那些忍氣吞聲,韜光養晦,盡數被他拋諸腦後。

燭火明明滅滅,他的眸色黑黢黢的宛如洞穴,陰沉得可怕。

他心念一動,做下決定。

今夜,既然顧臨來自投羅網,那就休怪他手下無情了。

當即命人叫來殿前指揮司,劉達。

一番布置囑托後,劉達神色凝重地領命匆匆去了。

皇帝命他於宮門口設伏,一舉誅殺顧臨。

夜色深濃,霧氣氤氳,風起雲湧的太極宮裏,一場腥風血雨,正在黯然滋生。

*

時值初夏,北戎王庭,日色正好。

沒出幾日,呼延海莫便接到了西域女王要來拜訪的事。

他察覺出了其中緣故,當即便去了司露的寢殿,尋她質問。

司露正在榻上午憩,被他叫醒,她神情懨懨,一雙杏眸卻宛如水洗一般,泛著水波,格外清透。

呼延海莫瞧著她,嘴角涼涼翹起,帶著輕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