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面聖(第2/5頁)

宋老夫人皺眉,拿巾帕掩唇,擋住狼狽之態。

斑白鬢角滄桑,她擺擺手:“沒什麽,不過是老毛病罷了。也就柳媽媽,整日大驚小怪,沒的讓你們跟著擔驚受怕。”

宋令枝不信,擡眼望向下首垂手侍立的柳媽媽:“柳媽媽,祖母到底如何了?”

柳媽媽看看宋老夫人,又看看宋令枝,無奈輕嘆,欲言又止。

“前兒起夜,老夫人說嗓子不爽快,老奴眼花,當時也沒細看,第二日才知老夫人竟是咳出好大一灘血。老奴想著傳大夫來府上瞧瞧,老夫人也不讓。”

柳媽媽心急如焚,“姑娘,你快勸勸老夫人,先前在外面……”

宋老夫人一記冷眼掃過,柳媽媽當即噤聲,後知後覺自己差點說漏嘴,又提起平海島一事。

宋令枝心中掛念祖母的身子,不曾留意到二人之間的暗波湧動。

一雙煙籠般的柳葉眉緊蹙:“祖母也忒胡鬧了,這麽大的事居然瞞著我和父親。來人,去請大夫來,還有,打發個小廝去前院尋父親,就說……”

宋老夫人連聲道:“大夫來就好了,讓你父親來做什麽,烏泱泱一群人站著,我看著更鬧心。”

宋令枝壓下聲音,輕輕喚了一聲:“……祖母。”

宋老夫人笑得溫和,摟著宋令枝道:“祖母沒事,莫要擔心。祖母都到這個歲數了,還有什麽看不開的。不過是些小病小痛,吃幾劑藥,疏散疏散就好了。”

伸手拍拍宋令枝的美人肩,“倒是你,才讓祖母擔心。賀鳴那孩子春闈在即,待科考過後,你和他的事……”

宋令枝急道:“祖母,我和賀哥哥只是……”

“枝枝。”宋老夫人拍拍宋令枝的手背,溫聲細語,“別的事祖母都依你,可這事你得聽祖母的。過日子,得看人。宮墻太高,祖母怕你去了,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

宋令枝大吃一驚:“祖母,我沒有……”

宋老夫人笑笑,一雙眼睛雖然渾濁,卻看得透徹:“你今日來,不就是想問弗洛安的事?枝枝,聽祖母的,那些事都過去了,好好同賀鳴過日子才是正經。你啊,得朝前看。”

宋令枝不解其意:“可魏子淵是為著我……”她咬唇,雙目惴惴望向宋老夫人,“祖母,魏子淵他、他還好嗎?”

宋老夫人點點頭:“不曾聽見弗洛安的二王子出事,想來應該是無恙的。”

說著,又捂著心口連咳幾聲。

宋令枝忙取來熱茶,幫宋老夫人順氣。

宋老夫人反手握住宋令枝的手,一雙淺色眸子模糊不清,嗓子幹啞:“枝枝,答應祖母,要和、要和賀鳴好好的。”

寢屋落針可聞,宋老夫人捏在手心的巾帕又多了殷紅血珠子,宋老夫人眼中擔憂重重,幹癟瘦弱的手指緊緊握著宋令枝。

青煙繚繞,寢房內隱約可聽見柳媽媽低聲的哽咽。

宋令枝一雙柔荑握在宋老夫人手中,老夫人指腹粗糙幹瘦,擡起的一雙眼眸滿是期冀。

窗外雪花飄落,茫茫白雪映著天幕,萬籟俱寂。

良久,寢房終傳來宋令枝一聲低低的:“……好。”

……

陽春三月,柳垂金絲。

一場綿延的細雨過後,空中水霧氤氳,朦朧水霧氤氳在長街。

京城繁華亂人眼,偶有人策馬揚鞭,馬蹄嘶鳴之聲響徹回蕩。

長街人頭攢動,油紙傘宛若花團錦簇,茶肆笑聲連連,幾個文人雅士聚在一處,談論詩詞歌賦,或是好奇今年的狀元探花。

今日是殿前對答,皇帝親點殿試前三甲入殿。

“依我看,狀元朗應當是賀兄無疑,他的文章我見過,引經據典又不落俗套,當真是奇才。”

“怪道人常說,江南多出才子。前兒見了賀兄,才知這話果真不假。儀表堂堂,面如冠玉,且還是會試的會元。若真是他高中,我也不稀奇。”

“我還聽說,賀兄如今已成家了,可惜了,若是考上狀元再娶親,豈不是雙喜臨門,何必同那村野鄉婦同床異夢。”

“什麽村野鄉婦,那可是江南宋府的嫡女。江南宋家,富可敵國。我同賀兄在一處,時常見他寫信回家,都是寫給家裏的小娘子的。他常戴在身上的香囊,也是那小娘子送的。”

“悄悄說,我見過那賀夫人的畫像,是賀兄自己畫的。說起來,那可真是燕妒鶯慚,桃羞李讓。”

茶肆眾文人高談闊論,笑聲不斷。

陰雨綿綿,烏雲籠罩著京城。重重巍峨宮殿之中,一人跪在金鑾殿下首。

槅扇木窗外烏雲翻湧,天色暗沉,不見一點光亮。

賀鳴雙膝跪地,挺直的脊背僵硬,汗流浹背。

額角細密汗珠滲出,他伏首,若非雙手支撐著地板,賀鳴恐怕早就禦前失態。

踏入金鑾殿之後,沈硯不曾讓他起身,也不曾同他說過只言片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