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陸家小弟 ◇

◎這時候知道叫姐夫了◎

自陸家回去, 褚昉便說了明日進宮的事,並沒說陸徽想見周玘,他想陸徽既避開了兩位姐姐, 單找賀震說這事, 應是不想讓陸鳶他們知道。

“進宮做什麽?”陸鳶好奇問。

“還是之前軍務的事,我又想到一些事情,得向聖上奏稟。”

陸鳶深深看了他一眼,軍務雖緊要,但不是一朝一夕就可解決, 哪裏需要這麽著急, 他大約有別的急事不便與她透露。

“若是能等等,就等等再說吧,聖上也要過年呢。”陸鳶還是這樣提醒了句。

“無妨,我有分寸。”褚昉知她是怕自己太勤快,攪了聖上的新年, 惹人厭煩。

第二日, 褚昉先去陸家接上陸徽,一道往宮裏去。

天氣很冷,兩人都騎著馬,陸徽已經十六歲了,身形雖頎長, 只比褚昉稍矮些,卻有些瘦削,他又穿了一身厚重的裘衣, 蓬松的大毛領十分搶眼, 愈趁的他單薄。

出門時, 陸父想讓陸徽乘馬車, 他卻堅持騎馬。

怕他受不了這寒氣,褚昉驅馬緩行,與他並肩,問了些書院事,陸徽簡單回復幾句,並不多言。

“我不知道二姐夫會找你辦這事。”陸徽說道。

言外之意,他只想承賀震的人情,沒想過將褚昉牽扯進來。

褚昉本想說現在反悔也不晚,但想陸徽少年意氣,如何受得了他這話,他果真噎他兩句,他定掉轉馬頭回家,從此更恨上了他這個姐夫,遂也只好咽下話,抿緊了唇,一言不發。

金吾衛獄緊臨皇城,褚昉讓陸徽在城門等候,自己進宮面聖。

“不會太久。”怕陸徽等的心焦,褚昉進宮前特意交待一句。

“有勞。”陸徽筆直的脊背微微躬下,淺淺作了一揖,謙和有禮,也帶著疏遠冷淡。

褚昉好像看到了少年時的周玘。

他悶悶嗯了聲,進宮去了。

陸徽這才擡眼去看他背影,將近而立之年的男人,每一步踏出去都落在了實處,穩穩當當。

這就是父親口口聲聲叫了多年的賢婿,現在連長姐看他的眼神都有了光,二姐也改口叫他姐夫。

他不能指責父兄和姐姐們有什麽錯,他們有他們的生活閱歷,自然就有他們識人辨物的判斷準則,他不奢望改變他們,只求堅持自己。

便是所有人都放棄元諾哥哥,對他不聞不問,他也不會。

他認的第一個字、寫的第一個字、作的第一篇文章,都是元諾哥哥教的。

當初長姐出嫁,元諾哥哥病重醒來後,他一度不敢再去周家,他以為元諾哥哥恨上了父親,從此再不願理他,可是過了幾日,元諾哥哥竟然親自找來陸家,要他交上他之前布置的功課。

那時的元諾哥哥剛剛有些好轉,才能下床走動,臉色煞白,還總是咳嗽,卻對他說:“學業不可荒廢,一切照舊。”

父親雖然阻斷了長姐和元諾哥哥的姻緣,但並沒繼續幹涉他和元諾哥哥的來往,他仍舊常常去周家,周家伯父伯母和其他兩位哥哥也未曾因為父親行事遷怪於他,仍是和善相待。

從三歲第一次見元諾哥哥,他尚不記事,但聽長姐說,那時他便常常跟在元諾哥哥身後,學他走路,學他作揖,學他說話,連他喝藥皺眉、生病咳嗽都學。

一學就是十有余年,他去嵩嶽書院讀書,元諾哥哥在病中,未及相送,事後給他去了封信,一番勉勵。

“汝方三歲,汝姊托汝學業於我,我知她用心,非勞我授汝於學,蓋驅我孤獨頹靡之態耳,汝姊言,汝好學我,我當以身作則,不可誤你……忽忽十年,不敢負汝姊之托,今汝東去嵩嶽,天下士子鹹集,勝我者不知其幾何也,盼汝專心用功,揚名之根基,便在此時。”

後來他聽聞長姐和離,本以為能等到元諾哥哥和長姐的喜訊,卻收到元諾哥哥被聖上賜婚的消息,他寫信詢問緣由,卻石沉大海,直到後來他自書院回家探親,去拜訪元諾哥哥,他沒有提這事,元諾哥哥卻望著昏黃的天光,扼腕嘆了句:“一步遲,步步遲,昭文,要快些成長啊。”

此次元諾哥哥入獄,他跟長兄打聽過緣由,長兄語焉不詳,只說事關天家,要他別多問。

元諾哥哥若有罪,該依律審問,而後定罪處罰,這樣不明不白的關著是何意思?

陸徽正思量,忽聽到一句“走吧”,擡眼,褚昉已到了跟前。

他跟聖上說了什麽,竟這麽快就得了允準?陸徽雖好奇,卻沒開口問。

外頭冷風刺骨,進了牢獄也並沒緩解多少,陰暗逼仄的空間壓抑地讓人心頭生悶。

這處金吾衛獄中關押的人很少,沒有其他牢房裏慣有的糜爛之味和頹喪呻·吟之聲,但隱約能聽見斥責之聲。

獄吏看過聖上的諭令,帶著二人朝周玘牢房走去,距離越近,那斥責之聲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