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考校詩書

◎那煙火又不是非要看◎

回程的馬車上,王嫮意猶未盡,拉著陸鳶說道:“周家今日這場宴席真是別出心裁,就說那煙花,不年不節的,誰能想到啊。”

“而且周夫人和藹可親,可比——”

王嫮本想說可比自家婆母好太多,看看陸鳶,改口:“可比大部分人都好太多了,我聽說周家三郎溫潤有禮,還未娶妻,也不知誰有這個福氣能做周夫人的兒媳。”

王嫮津津樂道,陸鳶只是笑了笑,靠著車壁假寐。

馬車忽然停下,外頭傳來褚暄的聲音,“怎麽這麽晚才回?”

家奴忙解釋:“周家留兩位夫人賞煙花,耽擱了些時間。”

王嫮聽到褚暄的聲音,撩開窗帷看向他,知他是因自己回得晚擔心了,特意尋來的,忽然心頭一暖,嬌聲道:“夫君,我悶的慌,想騎馬。”

褚暄驅馬來到車窗外,說道:“夜裏寒氣重,你還是坐馬車吧,別受了風,回頭再生病。”

王嫮不依,微微撅起小嘴,朝他手裏的連帽披風揚揚下巴,“不是帶了披風嘛,我就想騎馬。”

褚暄拗不過,只好依了王嫮,兩人同騎一馬,褚暄解開自己大氅連妻子裹進來,驅馬緩行。

陸鳶獨自坐在馬車裏,偶爾聽見前方傳來一陣私語低笑,隱約可辨還在說煙花一事。

褚暄和王嫮兩情相悅,當時為了娶王嫮進門,褚暄還跟母親鬧了一場,被褚昉逼著跪了半個月家廟也沒松口,終於得償所願。

陸鳶望著騎馬依偎的二人,失神片刻,落下了窗帷。

回到府中,陸鳶才走到蘭頤院外,恰碰上從裏面出來的褚昉,看著是要離開的樣子。

褚昉早就來了蘭頤院,也聽說陸鳶赴宴去了,本以為夜色初臨就能回來,不曾想竟這麽晚才回,他等了一個多時辰,沒了耐心。

陸鳶看他神色便知他生氣了,柔聲解釋了晚歸的緣由。

周家放煙花的動靜不小,褚昉自也聽到了,他擡腳折回蘭頤院,等著人進了屋,才說:“那煙火又不是非要看,你忘了自己還有功課嗎?”

褚昉等了一個時辰,原是為之前的許諾,要查校她的詩書。

陸鳶微不可查嘆口氣,柔聲說:“今日太晚了,國公爺明日還要上朝,不如明晚吧?”

褚昉面色沉肅,如夫子一般訓誡道:“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

說罷這句,他便不再說話,命大丫鬟書韻鋪開一張宣紙,遞給陸鳶一本書,指著第一頁道:“今日先抄半頁。”

陸鳶接過一看,竟是《竹書紀》抄本,不由詫異地看向褚昉,問:“不是學詩麽?”

褚昉看著她,認真說:“這就是古本《詩》。”

而後,他指著書上的字,一本正經念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陸鳶越發看不透褚昉,從前日他突然來了興致栽培她,到今日面不紅心不跳地騙她,一切都太反常了。

犯得著嗎?就算想嘲諷她不懂詩書,犯得著拿已經失傳的古書抄本來誆騙她嗎?

“國公爺,這是《竹書紀》抄本,也叫今本,古本在我外祖手裏,你方才念的那幾句,其實是‘天下既定,聖德光披,群瑞畢臻,屈佚之草,生於華庭’【1】……”

陸鳶念了幾句便沒再念,見褚昉注目盯著自己,頓了頓,提筆默寫了第一頁書文,用的也是古體字。

她把書文交給褚昉,說道:“請國公爺驗看。”

褚昉核對過,分毫不差,且她的書法行雲流水,飄逸俊秀,十分賞心悅目,倒應了字如其人那句話。

他不由想起銀質書簽上那兩行小字,如今想來,應是她親筆書寫,而後找工匠鐫刻上去的。

“你學過詩書?”褚昉問,語氣和緩很多。

陸鳶輕輕點頭,“我爹爹好歹進士出身。”

她話音才落,聽褚昉冷哼了聲。

她知道,在褚昉眼裏,父親連一點讀書人的風骨都沒有,說不定這個進士都是靠見不得人的手段謀算來的。

陸鳶不再多說,只是問:“國公爺還覺得我需補修詩書麽?”

褚昉沉默少頃,把《竹書紀》推給她,“得空,把此書用今文譯出來。”

頓了頓,又道:“必要時做上注解,可與現存史籍對照。”

陸鳶不解地看向褚昉,卻聽他說:“這事不急,歇吧。”

書韻收起書便退了下去,青棠伺候二人入帳,也合上房門退出去。

陸鳶如往常一樣側身朝裏,背對著褚昉,正在醞釀睡意,察覺一只手探上腰間,輕輕梭巡著。

陸鳶微微前移身子避開他手,這動作卻似惹惱了褚昉,他掐著她腰一下拖了回去,饒有興致地逗弄著。

陸鳶實在沒心情,閉著眼睛裝作困頓的樣子,說:“國公爺,太累了,睡吧?”

而後她聽到一聲輕笑,察覺他變本加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