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裴大人爬墻

韋玄貞接管大理寺後,是用大理寺的名義,在街上四處抓造謠者。

不少確定名落孫山落榜的考生,如驚弓之鳥連夜離開長安,城門處設置了三道關卡盤查。

“大人在長安辛苦積攢的百姓間的口碑,就這樣被他們踐踏了。”荊婉兒看著城門口的人,說道。

裴談沒有言語。

荊婉兒也不由抿下了後面的話。對於裴家公子來說,其實這樣的浮名,或許早就不需要了。

“走。”裴談說道。

兩人都穿著大氅,走在長安的街巷中。根本沒有人多注意到一眼。

也是直到離開逼仄的人群,荊婉兒胸中那種濁氣仿佛才舒展一些。只是她看著裴談,若有所思的神情出賣了她。

倒是裴談淡淡問了一句:“你有話想說嗎?”

荊婉兒當然有話,只不過這話從剛才就哽在喉頭,不知怎麽說罷了。

“奴婢沒有…”當宮女這麽多年,荊婉兒早就習慣了口是心非。

“說。”裴談轉過身看著少女。

荊婉兒不期然撞到一雙深眸裏,很是心裏惴惴了一番。良久她也試問一句:“大人真要婉兒說嗎?”

“為何不能說。”裴談攏袖,反倒坦然。

二人這樣玄妙的關系,主仆又不是主仆,官民又不是官民,即便貴為大理寺卿,對於荊婉兒這個來自深宮的小宮女,似乎也夠不上威脅。

荊婉兒不知是不是也想起了什麽,不由就笑了。

裴談更加眯眸,“你笑什麽。”

荊婉兒很快一本正經:“沒什麽,只是婉兒剛剛才對大人刮目相看。”

密室裏對林菁菁說的話,不像是臨時起意。

“方才大人故意做出要放棄此案,且無能為力的樣子,實際卻是為了讓林姑娘絕望之後,唯一按著大人的路走。婉兒唯一沒想到的只不過是…”

“只不過是什麽?”裴談饒有興致。

荊婉兒清了一下嗓子,繼續盯著裴談若有笑意道:“只是婉兒眼中的大人,溫和寬厚,絕對不是向人的心口捅刀之人。”

林菁菁方才是真心想要死,若是方才阻止不及時,豈非真的釀成慘禍?

荊婉兒眸色黯淡一下。

裴談許久沒說話,為了達成目的,君子的做法是徐徐圖之,只有小人才會不擇手段。

“非常之事,也用非常手段。”荊婉兒忽地就一笑,凝望裴談,“此冤情若是不能夠昭雪,林姑娘一樣會走上絕路,且比大白於天下後,死的更加孤單和不甘。”

那時候她跟範文君這對黃泉鴛鴦,只能成為被權貴玩弄徹底的犧牲品。

裴談幽幽看著少女的臉,見她眼中的狡黠一閃而過。

“到了。”

兩人擡起頭,酒樓的招牌在頭頂格外顯眼。

現在不能明著查,權宜只能學一下微服私訪。

可是大門已經被貼了封條,周圍倒是沒有人看守,可要是他們明著撕了封條進入,只怕今天這身打扮也白費了。

荊婉兒望著裴談的臉,見他許久不動作也不說話,不由就噗嗤一聲。

裴談聽見聲音看了過去。

荊婉兒垂眸,知道這樣的事情,一位貴公子是無論如何想不出辦法來的。

她於是眨了一下眼:“大人跟我來吧。”

卻見荊婉兒迅速轉身離開酒樓,裴談不知所以,只能先跟上。就看荊婉兒熟練地走街串巷,她一個宮女,對長安城裏這些巷子,卻好像比深宮內院還要熟悉。

裴談就跟著她繞過了整整一條街,忽然停住腳步,看向了面前的建築。

這條街上的冷冷清清,和這些灰突突的建築之間似乎形成益彰。

“這是哪?”裴談眉心皺了皺。

荊婉兒眼中狡黠更深,“大人看不出來嗎?”

裴談慢慢看向少女的臉。少女似乎有些得色的,但她終究還是上前,指了一下眼前建築的屋檐。

屋檐的模樣如此熟悉,似乎剛剛才看到。

裴談眼中驟然收了一下,荊婉兒這才道:“這裏是酒樓的後墻。”

長安城的建築鱗次櫛比,應該說,大唐實在太大了,這些建築哪怕緊挨在一起,前門在這條街,後墻,卻已經是另一條街上了。

裴談繞過彎了以後,看到荊婉兒已經踩了踩墻根底下的石頭,沖著裴談擠眼睛:“大人就和婉兒一起爬墻吧。”

就算是在酒樓門上貼了封條的那些人,也絕對想不到要看酒樓的後墻。

現在爬墻,就是進入酒樓的最好辦法。

裴談一時沒動,他看著荊婉兒,見到少女兩只腳互相一踢,潑辣地踢掉了鞋子。

高頭履實在不利於攀爬,顯然荊婉兒連這都注意到了。

而裴談腳上,儼然是一雙靴子。

裴大人在沉積冤案面前可面不改色,面對這一堵高墻,卻是難邁出腳步。

荊婉兒望了裴談片刻,忽然手腳並用攀上了墻根,並回頭一笑:“那婉兒就不等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