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靜默

幾乎是數著時間過日子,開寶二十二年,到來了。

過去的兩年,毫無疑問,是大漢進入開寶時代之後,最風波叠起,也最亂象紛呈的兩年。

大案,政潮,黨爭,戰爭,叛亂……形形色色,紛紛擾擾,此起彼伏,絡繹不絕,就是波瀾壯闊的開寶北伐,也沒有如此“精彩紛呈”,讓人眼花繚亂。

這幾乎是大漢建立三十余年來所積攢弊病的一次大爆發,一次徹底的釋放,也是幾十年治理下一些深徹矛盾的縮影。

當然,對於大漢而言,這只是巨人身上出現的一點小瘙癢,只是這輝煌時代下發生的一點小插曲,一點小調劑。帝國大勢已成,或許波折,或有小勢的變動,但大勢難改。

一整個冬季的過去,使得大漢百姓對西北叛亂的關注度直線下降,即便是最好議政的東京士民,也被一些更為新鮮、更為有趣的事物所吸引,就是那些帶有宣傳性質的說書人,反復斥罵叛賊,歌頌朝廷,也覺乏味了。

甚至於,曾經一度甚囂塵上的關內,都有些沉寂下來了,在朝廷堪稱嚴酷的封鎖政策下,三個月的時間,徹底在榆林外圍構造了一條牢固的封鎖線,把叛軍牢牢地關在榆林境內。

冬初之時,尚能從榆林傳出一些消息,不論是真相還是流言,總有一些動靜能夠為人所知。關內道,尤其是靠近榆林的北部地區,也是多有紛擾,人心不穩,狀況憑出,當然在一幹“覺醒”的官僚以及武德司的彈壓下,迅速恢復平靜。

整個冬季,在朝廷的全力支持下,趙王劉昉在榆林周邊調兵遣將,而沿榆林周邊的那些對外通道,都被嚴格封鎖,各關隘堡壘,增兵增糧,嚴防死守,甚至於,除了幾條主要的後勤補給通道,其余道路,全部鎖死,即便一些山野小徑,也不放過,通過大量火藥,將路徑銷毀,伴隨著此起彼伏的爆炸聲,榆林對外(主要是對關內)通道,盡數隔斷。

至於黃河沿線,各個渡口,也都屯有戍卒,更有數千騎兵,來回巡弋,誇張點的描述,一只冬鳥都難以逾越。

當然,想要做到徹底的封鎖,也不太現實,但是,成規模的叛軍外躥,是被切實限制住了。叛亂之初,叛軍尚能遣派賊屬,行流寇事,將混亂擴散蔓延,這些人,也是劉昉第一步的消滅目標,並迅速取得成效。而在榆林封鎖線落實之後,叛軍流躥裹亂西北的可能性就被壓制到最低了。

或許有小股的叛賊,陰潛南下,然而且不提這其中的困難,即便讓他們成功偷渡了,如何在關內展開行動,攪起叛亂,也再不容易。

整個關內道,都按級別進行戒嚴,尤其是靠近榆林的環、慶、金、延四州,戒嚴力度,幾與軍管相類,執行力度,更是空前。

所有民間活動,都被壓制,禁止民間的人口流動,所有農牧漁民,除了受官府征召,有開具的文書憑證者之外,都只能安居鄉裏,村裏聯保互督,就是新年,都不準走親訪友。

而對任何外來者抑或行蹤有異者,舉報有獎,官府的差役更是時時巡邏檢查,不合規矩者,即行批捕,若是被甄別判定有亂賊之嫌,那就只有吃牢飯,甚至於吃牢飯都是幸運,被投入刑徒營乃至被殺頭,都一點不稀奇,亂世重典的情形,再度出現在西北。

效果自然是顯著的,雖然避免不了無辜者被牽連,但若把官府的禁令當真,老老實實地待著,自然不會有事。同時,也著實讓各地官府,查出了一些混跡民間的亂賊,抓起來向朝廷請功。

尤其是那些南逃的難民,魚龍混雜,果然混入了不少叛賊,這些地方官僚的顧慮,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在趙王乃至朝廷的強壓下,他們不得不接過扶危濟難的差事,一個冬季的時間,自環慶至金延,前前後後接收了四萬多的難民,其中抓了上千人……

在開寶二十一年後半個冬季,整個關內呈現出一種肅靜的狀態,民間的流動與活動,大為減少,除了長安以及各州城,甚至不容許商賈輕易通行,即便能,也需要有官府開具的印有道司關防的通商憑證。

過去那種,商旅如織,人流如潮的情況,不復存在,通行於各官道上的商旅駝隊,要麽是軍隊運輸的車隊,就是有背景,有靠山的豪商大賈。

為了配合榆林剿賊的大局,西北各地官府不得不出台政策,限商限行,控制人員流動,以保證治安,維持穩定,一刀切的做法,也往往省事易做。

不過,這麽多年了,大漢的體制早已完善,在城市的管理上,也日趨成熟,因此,倒也不是完全不知變通。

通商證,就是如此時局之下的一個變通手段。大漢的這些城市,毫無疑問,基本都屬於消費型城市,都需要海量農村資源的供應,即便是處於市鎮中的那些作坊、工場,其原材料供應,也需要從外部采購。而在其中起主要流通作用的,就是那些奔走於城市與鄉村之間的大商小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