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第4/5頁)

謝若愚盯著她的手,卻繼續問道:“你到底是什麽意思,不妨直言。”

裴飲雪道:“我主欲為從龍之臣,兩位得勝者,將繼皇帝之位,王天下。”

夜風蕭蕭。

在這樣刺骨的冷風中,車中之人乃一介弱質郎君,形影單薄,衣帶翩躚而動。但他說的話卻令人心中戰戰,瞳孔緊縮。在這股寒風的襯托下,那身素色白衣披落在身上,如同奪人心智與性命的催命判官。

謝若清急促地吞咽口水,她低聲道:“此人是胡言亂語,亂臣賊子,該殺!”

謝若愚回:“你能勝過他身邊的佩劍者?”

兩人所攜的侍從還在驛站,被快馬拋下。不過即便侍從在側,她們也沒有把握毫發無損地進入陪都。

天就要亮了。所剩的時間不多。

裴飲雪道:“不如,我來為兩位抉擇?”

他說著,修長霜白的手指握緊金錯刀,將這把光華粼粼的寶刀“噌”地一聲拔出。韋青燕也拔出長劍,騎馬上前——

這些隨薛玉霄南征北討,不止一次見過血的親衛,其氣勢遠非普通士族女可比。在長劍的劍鋒上流淌出光華時,謝若愚陡然暴起,抽刀從側後方捅向謝若清,謝若清防備地一躲,頓時翻下馬去。

趁此機會,謝若愚居然跟著墜馬,砸落在她身上,一刀迎面捅了下去,割斷了她的喉嚨。

血跡混著黃沙,蔓延而開。

謝若愚臉上濺滿血色,她從黃沙中起身,渾身風塵仆仆、沾著血跡。此人一步步走向前來,停在馬車前不遠處,對戴鬥笠的郎君低啞開口道:“從龍?在我面前說前方有一片梅子,讓我望梅止渴。你家主人還真是深諳魏武之道。”

這是一種暗喻。望梅止渴典故出於魏武,而曹丞相篡漢,人盡皆知。

裴飲雪道:“難道這梅子的止渴生津之意,不正潤於謝娘子的喉舌之間麽。”

謝若愚道:“你不怕我入京復旨之後,告訴陛下,有你這樣的亂臣攔於道中?”

裴飲雪淡淡一笑,提醒她:“請謝娘子猜一猜,如果陛下知道,你聽到我主‘欲推你為帝’,便立即暴起殺掉族中姐妹,她是會先清查我這種亂臣,還是會立即殺了你——謝娘子的狼子野心,才是昭然若揭。”

謝若愚盯著他的鬥笠,沒想到京中居然有這樣口舌利害的郎君。一介男兒竟然能深諳人心至此,她思慮片刻,道:“我不信你說的王天下,不過,我確實不想死在這裏,也不想一輩子錦衣夜行……我要讓整個謝氏以我為榮、以我為嫡系,這天下是謝氏之天下,我出身陳郡,血緣相連,謝氏內部之爭,應該不算是‘篡’吧?”

裴飲雪平靜道:“自然不算。”

謝若愚道:“好!煩請公子讓路。”

裴飲雪一揮手,眾人收刀入鞘,向兩側牽引馬匹,從中留下僅容一人通過的夾道。謝若愚回身上馬,擦了擦臉上的血跡,驅馬上前,經過馬車時,稍駐足道:“我如何解釋謝若清的性命。”

“無需解釋。”裴飲雪道,“你已經是唯一的人選,無論借口多麽拙劣,她都會暫時容忍你。”

謝若愚皺眉道:“她不會覺得我狠毒?”

裴飲雪說:“皇帝不會害怕別人狠毒,只會懼怕有野心,以及與野心相符的實力。”

謝若愚沉默思索,隨後道:“我如何向你家主人聯系?”

裴飲雪道:“待時機成熟,自然會向你表明身份,很多時候都不需要你做什麽,只需要你袖手旁觀而已……時間不早,請娘子盡快上路。”

謝若愚實在刺探不出他的來路,心弦一緊,她掉頭驅馬,頓時狂奔而去,激起塵土飛揚。

片刻後,天光大亮。

光亮盈滿歸元殿暖閣,照在兩人不知道第多少盤棋的棋局之上,這時,一個內侍斂眉悄然而來,在謝馥耳畔低語片刻。

謝馥頷首,令內侍退下,從棋簍中取出兩個子放在旁邊,認輸告負。她道:“薛卿這一夜所訴說的國策,令朕感慨甚多啊。”

薛玉霄看了一眼棋子,轉頭看向香爐,爐中已經密密地鋪了一層香灰,線香不知道換了幾輪,又燃至末尾。

“陛下……似乎不是為了詢問國策,才留我到此時的。”

謝馥道:“那能是什麽原因呢?愛卿多慮了,我從來不曾懷疑你。”

薛玉霄輕笑一聲,語氣無奈:“能換得陛下的安定信任之心,真是讓臣疲倦勞累啊。”

兩人不再下棋,謝馥派人送凱旋侯回府。

薛玉霄沒讓人送,獨自起身整衣,踏出暖閣。她走出歸元殿時,正與入內覲見的謝若愚迎面相逢,在她身上嗅到一絲血腥氣。

她腳步一頓,目光掃過對方周身。

謝若愚拱手行禮:“侯主,陳郡一別,風采更勝往昔了。”

薛玉霄微微一笑,道:“謝大人才是風采更勝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