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第2/5頁)

宮侍冷汗津津,訕笑道:“您真會講笑話。”

她看了裴飲雪一眼,握了握他的手掌,暗中有交付之意。裴飲雪頷首不語,她便邊系腰帶邊起身,踏著木屐出來,推門道:“我向陛下請了休沐的旨意,她也允了。這個時候急召於我,卻不說緣由。讓我心中十分慌亂啊。”

宮侍低眉順眼:“聖人的旨意,我等實在不知。車馬已備好,請侯主移步。”

薛玉霄不欲為難宮人,便道:“待我派人向母親回稟一聲。”

說罷,她回身向室內交代了幾句,也沒有打扮得多整肅,就跟著內侍坐上了馬車。

不多時,薛玉霄踏入歸元殿暖閣,與謝馥相見。

暖閣內設一棋枰,旁邊有一個小香爐,上面才落了一點線香的灰燼。薛玉霄脫下高齒木屐放在門外,穿絲織羅襪走入坐席之間,在謝馥對面席地正坐,脊背挺直,形神凝練,既沒有行禮,也沒有寒暄,開口便問:“陛下有何要事?”

謝馥盯著她的臉。見薛玉霄發絲略微淩亂,釵飾全無,只有脖頸間佩著一條珍珠瓔珞,穿串掛於頸項。她面有困意,精神不振,眼神卻很平靜,全無半點緊張之意、更沒有絲毫恐懼——謝馥心中懷疑消散大半,道:“我有一件不能立即裁奪之事,需與你商議。”

薛玉霄強打精神,捧著對方斟的茶喝了一口,略有些寵臣驕矜之態:“陛下說便是。”

謝馥道:“紫微衛統領忽而暴卒。”

薛玉霄握著茶杯的手頓了頓,轉眸看向謝馥,視線與她交匯凝滯了片刻,旋即又重新飲茶,滿滿一口解渴般地喝下去,放盞於案,道:“暴卒?怎麽死的。”

謝馥道:“極恥辱之事,乃馬上風猝死。”

薛玉霄墨眉緊鎖:“馬上風?”她重復了一遍這三字,摩挲著指腹,續道,“屍首驗查如何?周遭可有外人?有些蹊蹺……不過只是區區死了一個統領,此人既不出挑,又無功績,換人便是,還不至於讓陛下夤夜召臣面見吧?”

謝馥望著她道:“正是為換人之事尋你。陳郡謝氏推舉者還有兩人,一人是她的親妹妹謝若清,另一人則是其表妹謝若愚。我舉棋不定,想問薛卿之見。”

薛玉霄卻搖首不答,對此事全無興趣,盯著謝馥道:“陛下,臣說了這只是區區一個統領,此中任免有陛下自行裁斷,為何要詢問臣的意見。”她頓了頓,道,“是謝統領身居之職事關緊要,還是陛下以此考驗臣的判斷?”

她看起來對親衛首領的任免毫不在意。

謝馥伸手下壓,道:“我如實向你相告,紫微衛所涉之事不僅巡查宮禁而已,有代行遺旨之責,這著實是我的一個左膀右臂,不亞於薛卿於朝野。所以務必要尋找一個信任的人來接任,而且是立即接任入京,不得有誤,免得被鉆了空子。”

薛玉霄凝神思索片刻,這才認真考量她口中的話,開口道:“謝若清是她的親妹妹,兩人共同長成,名聲也相差仿佛,性格相同,不如陛下繼續任用她吧。”

謝馥道:“你真是這麽想的?”

薛玉霄輕輕一笑,幹脆打開天窗說亮話:“陛下啊,你究竟是想聽我的裁斷意見,還是覺得此人之死或許與我有關?你這是召請議事,還是——”她將喝空了的茶盞扣在案上,響起不輕不重的脆響,“想要親自面見我、審我?”

謝馥遽然不語。

“一個統領罷了,就算負有代行遺旨的責任,又能如何?”薛玉霄道,“你如今不到三十,遺旨還有幾十年要等!她算什麽要職?你是懷疑我對你的親衛下手、懷疑我謀逆不臣、懷疑我有造反之心?”

她正坐不動,對著謝馥的面,一字一句道:“我為天下而仕,解京兆流民之亂、平寧州匪賊之禍,為陛下和緩土地沖突、檢籍收稅,充盈國庫,幾度出生入死,未曾討得什麽貴重封賞,陛下就是這樣對我的麽?”

謝馥呼吸微頓,解釋道:“朕並無此意……”

“你說這話自己心中可信?”薛玉霄問了一句,勃然變色,並未顧忌皇帝顏面,起身拂袖而去,欲踏出暖閣。

她才起身,謝馥就連忙隨之而去,抓住薛玉霄的衣袖,又握住她的手臂,道:“我若有懷疑你、審問你的意思,願天譴無後而終!”

薛玉霄腳步一停,回首看了看她,這才惱怒稍減,嘆息一聲,與她道:“陛下對臣工之眷寵,雖然廣為海內所知。但我一貫對你的恩寵多加警惕,並不相信陛下是真的將我視為心腹。”

謝馥也猜到了這一點。

“直至今日內侍前來,我原以為是陛下真的無人可商議,視我為異姓之姐妹,故而前往。”薛玉霄面無表情,語氣卻頗有失望之意,“原來不過是疑慮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