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4/5頁)

裴飲雪盯著她的臉,久久不語,半晌才道:“可恨我非女兒身,若有來世,我為女子,你為男子從之。才可不負如此姿容。”頓了頓,又道,“我聽聞貴族之中,頗有一些好女風以為高雅的習氣,你……你可要避而遠之。”

他實在太不放心了。

薛玉霄盯著鏡中看了半晌,道:“宮侍裏亦有見過我的。這張臉變化不足,還需修飾。”

說罷,就在裴飲雪眼皮底下將自己覆上一層粉——齊朝男子敷粉是常態。如此一來,終於算是齊備了。

次日,薛玉霄以如此裝束在如意園試探一番,只要她不過多言語,外面對她不甚熟悉的侍奴都未曾看出。出發前一夜,薛玉霄男裝前往醫廬,見崔錦章在檐下對著藥方煎藥。

有腳步聲,他擡眸看了一眼,旋即低頭,動作一滯,又擡頭看了好幾眼,再度低下盯著爐子……兩分鐘後,崔錦章忽然起身,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重重地咳嗽,面露猶豫:“……玉郎?”

薛玉霄點頭。

崔錦章立在原地不動,呆呆地望了她半晌。

薛玉霄看向他腳邊的爐子。

崔錦章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腳邊,目光一震,馬上飛快地又蹲下來查看火候。他一邊扇風,一邊扭頭往薛玉霄身上來回掃視,目光極具穿透力,把她從頭到腳掃視了好幾遍,掠過平整胸口時,險些讓炭火燒了蒲扇。

“小心。”薛玉霄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將他不慎燒起來的蒲扇在足底踩滅,然後跟著蹲下來,用這張敷著香粉,又美麗、又俊俏、過於蒼白……還透著一絲矯揉造作的臉逼近他,笑眯眯地道,“其實我覺得成果不錯,就是當著長兄的面,他都未必能認出。”

崔錦章欲言又止,不知道該不該誇。她看起來就十足像是——大戶人家裏那種慣會暈倒取寵、說甜言蜜語蠱惑妻主,還有點兒恃寵而驕的小郎君,他突然明白為什麽有些主君對那些小侍嫉恨無比了……他若為女子,三姐姐吹這樣的枕頭風,怎麽能扛得住啊?

崔七含糊點頭,留她在醫廬惡補藥理醫術。次日正值請脈時間,崔錦章將醫署的隨身木牌發給她,兩人一道進宮。正如他所說,上午果然椒房殿來往不斷,年節將至,諸多大事需要鳳君來裁辦。

至午後,椒房殿宮侍去請崔醫官,他點頭答應,像往常一樣走入殿內。

崔七素來不會說謊,更不會演戲。他表面還算平靜,實際上手心早就攥出一把汗來了,倒是身旁的薛玉霄神態自若,不閃不避,毫無拘束,她好像一點兒都不心虛畏懼——也奇了,她這麽光明正大,反而沒有人在意,最多只是一些喜歡雄競比美的宮侍少年暗中嘀咕,覺得這個小醫侍必定慣會逢迎諂媚、暗送秋波。

崔錦章可沒這樣的臉皮和心理素質。他摸了摸自己亂跳的胸口,不善於說謊這點暴露無遺,神情透露出一股“我有心事”的意思——要命的是,椒房殿不止鳳君一人,旁邊還有四殿下相陪。

謝不疑坐在燒得暖烘烘的爐子旁邊,穿著一件艷麗奪目的海棠紅羅衣,倚在茜紗窗下。分明冬日,他還穿得如此輕薄,隨著動作衣袂微蕩,飄如風絮。

崔小神醫更緊張了。

他咽了咽口水,按照禮節行禮,給鳳君請脈。薛明懷才用過膳,坐在小榻上看書,只有謝不疑一人還百無聊賴地對著餐碟戳弄糕點。

薛明懷顯然已經得知三妹平安而返、加官進爵之事。他心情不錯,微微一笑,道:“小崔醫官穿得厚了,怎麽才進殿中,就被捂出了汗?”

崔錦章探了探額頭,見鳳君遞過來一塊手帕,便伸手接過去擦。他本就沒什麽尊卑有別的意識,薛明懷也不怪罪,目光朝著他身後望了一眼。

他的視線很快收回,對謝不疑道:“四郎,不吃別給糟踐了。錦章愛吃那邊的豌豆黃和米糕,你拿給他。”

謝不疑懶洋洋地起身,隨手撿了兩塊放在小碟子裏。他走到崔錦章面前,剛要遞過去,目光突然穿過他耳畔,看到對方身後略微低首的侍從。

謝不疑道:“看著怪生的,怎麽香味這麽重?你不知道宮裏對熏香有規格要求,不能……”

薛玉霄擡起頭。

謝不疑話語一頓,手指緊緊扣住小碟子。他的目光幾度變化,看了看崔錦章,又看了看薛玉霄,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移動。眉頭不由得緊蹙在一起,半晌才吐出來一句:“……你們醫署都是這樣的人?看著不知道有多少個心眼子,小崔弟弟,你可要小心啊。”

崔錦章扯了扯糕點碟子,硬是沒拿過來,有點不好意思地道:“四殿下,能不能把吃的給我。”

謝不疑倏地松手,越過他的身側,停在薛玉霄身邊,低頭嗅到她身上濃郁的香粉味道。他道:“你……真的會醫術?看起來似乎只會狐媚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