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第4/4頁)

她張口,正欲點出此人姓名,此旁支猛地站出來跪在地上,高呼道:“都尉大人!是郡丞讓我等這麽傳播消息的!”

郡丞指的便是司馬熹。

這句話說完,那名旁支飛快地湊上前來,跪在薛玉霄身邊,申辯道:“文書下達至郡縣,我們俱沒有資格查看,乃是郡丞所言!郡丞所言啊!”

“荒謬!”司馬熹駁斥道,“來人,把這個胡言亂語的篡旨者斬殺於都尉面前,以平欽差之怒!”

部曲族兵頓時抽刀上前,對著那人的脖頸揚起。刀鋒沒落下,被薛玉霄旁邊戴著鬥笠的年輕娘子以劍鞘擋住。

李清愁手腕一震,生了銹的砍刀頓時開裂,被劍鞘上的金屬裝置擊得從中斷裂,墜在地上。

薛玉霄溫聲問道:“真是這位司馬熹大人、河內郡丞所言?你親耳聽到?”

那女郎道:“千真萬確!請都尉大人饒我一命,此事絕不是我的主意啊!”

薛玉霄便移動目光,略帶戲謔地看向司馬熹:“郡丞,她說的可是真的?”

司馬熹立即道:“不要聽這個卑賤小人的讒言!”

薛玉霄嘆道:“本是血緣同根之族,此刻變成了卑賤小人。就算是我,也不免為你們感覺到唇亡齒寒之痛,咳……”她掩唇又咳了一聲,皺眉壓去不適,精煉話語,直達目的,“只要你們在我面前確認禍首是誰,我取其性命而去,絕不牽連她人。不過,誰要是做偽證,被我查了出來——來日我再登門時,可就當從犯處理了。”

這真是一個考驗忠誠的問題。

人的忠誠是不能有太多試探的。試探多了,她們就會想——日後司馬熹是否會拋棄自己,如同今日拋棄別人?一旦做出偽證,這位神通廣大、消息靈敏的欽差是否會真的登門究罪?

在一片短暫的沉默靜寂中,終於有人刺破這層單薄的“面紗”,開口說出了同樣的話:“這是郡丞大人告訴我們的!”

一人起,眾人附和。

附和聲嘈雜混亂,七嘴八舌,薛玉霄都沒有認真去聽,而是轉而看向司馬熹,輕聲道:“郡丞,請獻首級罷。”

情勢翻覆只在一息之間。就在薛玉霄說出這句話時,司馬熹猛地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刀,上前沖著薛玉霄的咽喉揮割而下——她寧願被朝廷討伐而死,也絕不可能在她面前束手就戮。

在她動作時,司馬氏部曲也紛紛握刀上前,有一擁而上之意。

然而這把短刀僅僅靠近了薛玉霄身前的半尺之內,就被李清愁的劍鞘擋住。到此刻,她甚至還沒有出鞘,只聽到一聲鈍響、伴隨著火花飛迸之聲。薛玉霄一眼都沒看過去,給自己新添了一杯茶,低頭繼續飲下。

茶水已涼。

水波在杯內一層層地蕩開,波紋還未蕩至茶杯邊緣。這柄鑲嵌著金屬的寶劍劍鞘就往回一頂,撞在司馬熹的手背上。她頓時手骨碎裂劇痛,刀刃落地。李清愁順著劍風越過她的肩膀手臂,劍鞘末端捅上心口,另外擡起腳踢向膝蓋,將之輕而易舉地壓跪於地,鞋底踩在司馬熹的肩膀上。

最後一口茶,苦意湧上舌尖。

唰——李清愁抽出劍,鋒芒一掃,血跡濺滿一身破舊勁裝。她的鬥笠遮著面容,臉上一絲腥氣也無,擋在了薛玉霄身前,沒有讓她沾到一點。

茶杯已空,只剩下蔫軟的大葉冬青沉於瓷器底部。

薛玉霄擡眼,見李清愁收劍入鞘,鬥笠下只有半張白皙而鋒銳的頷骨線條。比起軍府文掾,她仿佛更適合做殺手、做刺客,做一名俠客或死士。

極靜寂中,傳來司馬慧被嚇哭的壓抑泣聲。

薛玉霄起身,說:“嚇著郡王了,是在下考慮不周。還請河南王將這個篡旨逆賊的頭顱送往河內郡郡守面前,以示與此人割席。此外,請諸位為我向豫州各郡的地方士族傳達一句話……篡旨汙蔑,造謠言蠱惑民眾者,以反賊論處,當殺。”

“等一下!”她離去時,一個司馬氏幕僚大著膽子從旁開口,相勸道,“都尉行事太過剛烈冷酷,這麽做不怕與整個豫州士族為敵嗎?”

薛玉霄腳步未停,只回了一句:“該怕的是你們。”

伐鼓撞鐘海內知(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