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4/5頁)

她擡起手,居然指了指之前那個柔弱的侍君——他還懷著謝馥的孩子。

“你去,為朕敬薛都尉一杯酒。她要是喜歡你,朕也可以相送。”

侍君頓時面色慘白,他咬了咬下唇,被逼著倒了一杯酒,下台階時都險些摔倒,臉上淚痕猶濕地走到薛玉霄面前,啜泣著為她斟酒。

“陛下。”

“陛下。”

薛澤姝跟王秀同時開口。

兩人對視一眼,互相轉開視線。隨後薛澤姝輕輕地叩擊著桌案,率先開口道:“陛下此舉太過荒唐了,會成為天下的笑柄。”

“朕的荒唐,比薛卿入仕之前的荒唐,不足萬分之一呀。”謝馥口氣輕佻,玩笑般地道,“大齊向往狂士,不在乎繁文縟節。薛卿當年的美人鼓和頭骨酒壺,其中殘厲兇名,猶在耳畔,怎麽司空大人當時不加以鞭笞勸阻,反而來勸朕呢?”

她這句話喚醒了眾人對薛玉霄本性的認知。

那個侍君更是被嚇得說不出話,他不過後宮一世俗男子,仰仗著皇帝的寵愛才活得尊貴些,背後的家室跟鳳君天壤之別,所以才產生了嫉恨。眼下謝馥要將他送出去,還是送給鳳君的妹妹,他恨不得一死了之,免得受到那麽恐怖的折磨。

薛澤姝一時語塞,看向王秀。

王丞相卻在低頭跟自家兒郎說話,她壓住王珩的肩膀,讓他不要起身開口,淡淡地告誡道:“你看見沒有?陛下的話也不算全無道理。”

王珩低聲說:“她跟以前不一樣的。”

王秀被氣得心口一堵,按住胸前,這時正對上薛司空的目光,頓時面色冷淡,袖手旁觀。

薛玉霄擡手接過酒杯,給面子地飲盡,但還是再三推拒:“陛下錯愛了,這位侍君千歲身懷有孕,怎麽能舍下賜給臣?還是皇嗣重要。”

謝馥道:“原來你還是不喜歡。難道薛卿更愛死物,要朕把他的皮囊剝下來,為你做成鼓面、屏風,愛卿才願意擺在家裏嗎?”

這回連李清愁都坐不住了,她眉頭皺緊,正欲起身,忽然見到裴飲雪走出一步。

他的神情冷寂如冰,語聲淡淡,仿佛在說與自己無關之事:“聖上賜,本不該辭。然而我與妻主情篤,不願與懷著她人身孕的郎君同一屋檐,請陛下賜死裴飲雪。”

霎時間四周靜寂,落針可聞。

沒人想到他居然能說出這種話。

“裴飲雪!”薛玉霄拉住他的手,將他擋在身後,“陛下,他太過沖動,其實——”

謝馥卻立即答應:“好。”

她隨手招來內侍,囑咐兩句,一個宮侍旋即取出一碗漆黑藥汁,端到裴飲雪面前。他神色不變,伸手欲取,被薛玉霄一把攥住,低聲問:“你瘋了嗎?”

裴飲雪垂下眼掃過去,做口型說:“醋。”

薛玉霄愣了愣,緩緩松開手,這才聞到一股淡淡的酸味兒……她著急得有點頭暈了,居然都沒注意到。謝馥確實不可能當眾鴆殺她的側君,而如果皇帝真這麽幹,也算是開罪了所有京兆士族。

謝馥這個人真是……薛玉霄這才感覺到來自上方玩味的目光,皇帝似乎對她的著急和失態很感興趣,在兩人多次的交手當中,謝馥終於看到她慌亂的樣子,總算略略勝過一籌。

裴飲雪喝了這碗醋,神情終於有點變化。這碗醋又酸又鹹,他齁得說不出話。

就算勝過一籌,讓謝馥如願以償地見到薛玉霄方寸大亂,她卻依舊沒有感到多麽舒心。因為裴飲雪口中的“情篤”確實無誤,她閉眸又睜,覺得這個生辰了無趣味,嘆道:“罷了,朕醉了。跟薛卿開個玩笑。”

薛玉霄握著空了的醋碗,反手扔在了地上,瓷碗碎落一地,她面無表情道:“臣不慎失手打落宮中器具。陛下,整個天下都在京兆的言行裁決當中維持穩定,您要是醉得太過,讓臣工們慌亂之中失了手,恐怕安定的皇都,都不知何時會四分五裂。”

在謝馥面前,這話已經冒犯太過了。

謝馥問她:“薛卿是在威脅朕嗎?”

薛玉霄道:“勸諫。”

謝馥道:“凱旋侯,好一個勸諫啊!”

薛玉霄向她拱手,道:“只要陛下肯聽勸諫,宮闈還是陛下的宮闈,皇都還是陛下的皇都,天下依舊是謝氏之天下。”

她垂眸看了一眼腳邊瑟瑟發抖的侍君,道:“千歲回到陛下身邊吧,臣無福消受。”

謝馥哼笑一聲,讓內侍接侍君回來,看著薛玉霄道:“薛卿,你真是讓我看到司空大人年輕時,薛司空當年初入朝,剛正不阿,威風凜凜,與你今朝無異。不過……”

她話鋒一轉,繼續道:“司空大人不在乎身畔的男人是誰,但是你在乎。”

薛玉霄並未否定,只是道:“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鐘,正在我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