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像條靈活的蛇

三日後,駿馬疾馳著出了軍營。

劉遏命人去查了,周朗被趕走後就一直徘徊跟在離大軍一裏的地方,隨著大軍的前進或駐紮而風餐露宿,絲毫沒有打算離開的意思。賀啟六從王軍醫手中買了迷情藥後,那位賀家小姐又無故失蹤。

想到先前賀啟六話裏話外明示著聯姻的事情,劉遏差不多能將這其中的齷齪猜到個七七八八。

他總該親自去找一找周朗,問個清楚。

暗夜之中,馬蹄達達沖過官道,劉遏不知為何總覺得哪裏不得勁。

“咻”一聲,暗箭襲來。

騎在馬上的劉遏微微偏頭,望向四圍包抄而來的黑衣之人,行動果決有素,一看就經過操練,是軍中之人。

“賀啟六的人?”劉遏眯起眼,他私自出營瞞得密不透風,本以為不會有人知道,他再連夜悄悄潛回,卻沒想到賀啟六早已在暗中盯著他。

如今再過不久就能攻向都城,黃袍加身之時就要臨近,饒是賀啟六也按捺不住。既然不能聯姻,就只能讓這位前朝殿下悄無聲息地死了,否則多年忙活終究是做了別人的嫁衣。

劉遏咬牙,冷箭不斷襲來,他反抓住其中一支直直甩向刺殺者,隨即拔出腰間長劍就踩鞍借力,撩劍一提沖殺去。

銀白鋒芒在月色下一閃而過,崩劍截殺於敵勢之中,這麽多年下來他早就已經不再是當初任人拿捏的軟柿子,來人揚起刀一躍砍來,他換步挽花去,馬步挑劍以攻為守。

幾人訝異於這位堂堂殿下展現出的實力,更因此被打得措手不及,但很快眾人就接連圍了上來。

劉遏越戰越猛,遠處更有噠噠馬蹄聲響起。他猛然回頭,竟然看見周朗蹬著馬鞍間飛身而來,加入戰陣之中。

果然周朗沒有離軍太遠,一直在暗中遠遠守著他。

嗤一聲,劍身直直插過胸膛,拔出來帶著溫熱血意。周朗與他後背相抵,呼吸沉沉看向四圍八九人。

“殿下,掩護你上馬。”

“好。”

眾人圍擁上來,被周朗揚劍擋住,劉遏趁機拽住韁繩踩蹬上鞍,眼見利箭襲來周朗飛身上馬,噗呲一聲身子前傾,撞上劉遏肩頭。

馬蹄達達而去,周朗大掌環住他的腰身,死死抱住。

·

“你沒事吧。”

暗夜下,馬最終踟躕停到了土地廟前,這大概就是這幾天周朗落腳的地方。刺客眼見一擊不成便沒有再追上來。

腥鹹的血跡蜿蜒而下,粘濕了劉遏衣衫的肩頭。他轉過頭去,望向周朗。

“沒事殿下,只是中了一箭。”他松開了一路抱腰的手,劉遏下馬來,看他淡然地折下箭柄,面色微微發白。“箭簇入的不深,沒有傷到要害,就是不太好拔。”

“孤幫你吧。”

篝火微弱地燃燒著。

堆積的幹草堆與架起晾曬的盔甲,顯示著曾經有人在此住過幾晚,角落裏一些魚刺與山雞骨頭,可以看出周朗至少沒餓著自己。

劉遏不知為何就有些放下心來。

那幾年也是如此,只要有周朗在,不管是在何處,他總不會忍饑挨餓,有時他還想若是真到了山窮水盡那一日,周朗會不會像介子推般自割腿肉,以叫君王充饑。

身後傳來了鞋履踩上稻草的細碎聲音,劉遏猛然轉過頭,對上了周朗的目光。

剛有些熄滅的篝火被踢了幾腳,扔進去些助燃的草木,又接著燃了起來。周朗背對他跪坐下來,那根箭簇比周朗所說的進入還要深,但是周朗像是感覺不到痛一樣,只是背對火光,沉默看著地上的影子。

“咣當”一聲,箭簇落在了地上。

衣衫被扯下,猿背蜂腰,露出背上還未好全的脊杖傷,周朗將搗碎的止血草藥遞了過來,劉遏就順手敷上,他按壓著傷口附近以作止血,扯下周朗的裏衣衣擺來牢牢包紮。

“辛苦殿下了。”

“無妨。”

劉遏處理完傷口站起身,從打來的井水裏洗了洗手,而周朗披上衣衫,轉過身來。

幾日不見,他的眼中充了紅血絲,下巴長起了胡渣,整個人都瘦削不少,他想伸手走近去,又想起先前的事情來,反而是小心翼翼地往後退了一步,遲疑地低下頭去。

殿下怕他,恨他,他都知道。

周朗最終俯身半跪下來,沉默不語。

“背上的脊杖傷?”劉遏用長巾擦著手,始終淡漠看著。

“承蒙殿下關心,已經好了大半。”

“孤來是問你,”劉遏揚起頭,摩挲著指間扳指,“迷情藥之事,孤已經查明。這藥不是你下的。”

周朗身子一震。

“既然如此,為何你又在進入帳中之後,對孤做出那樣的事情?”劉遏拋出話來,似乎他騎了幾裏地的馬專程趕來,只是單純問上那麽一句,“孤知道你向來不善言辭,沒有長嘴,如今孤給你解釋轉圜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