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3/5頁)

李暮近吃了幾口放下筷子,說:“你們部門的效率有點低啊,一份車輛鑒定報告這麽久了還沒出。限定四十八小時出具的規定是擺設嗎?”

“別急,慢一點,穩妥一點,省了冤枉你。”

李暮近微微一笑:“還挺貼心。”

丁珂休學了,章苗苗終於知道她之前找導員說了什麽。

她是辦休學。

她走得並不匆忙,還跟兩人吃了飯,三人喝了個大醉,什麽都聊了,但就只字未提最近鬧得滿城風雨的李門父子恩怨。

李暮近在公安局挾持丁珂的事當天就傳開了,阿嘉和章苗苗自作聰明地認為丁珂受了情傷,所以要休學一年調整心情,生怕觸及她的傷心事,那麽八卦的個性竟硬生生忍了下來。

她們喜歡她,希望她天天開心,更希望她能過得幸福。

熱鬧散去,丁珂一個人走在老城區,舊路坑坑窪窪年久失修,就連穿過這條街的人都是跟它一般垂垂老矣,難見幾個年輕身影,倒是有審美比較好的店鋪。

她一路走過,想象著當年被父母接來,一家三口不斷走過這條路,留下許多美好的回憶。可是想象總不能連貫,腦海中那個虛構的故事,總因為她忘記爸爸媽媽某一部位的樣子中道崩阻。

時間太久了,她快要忘記,他們喊她名字的溫柔笑眼。

在國際學校上學時,身邊都是少爺、小姐,只有她是被破格錄取的貧困戶,他們說著同情話,做著侮辱事。她總是不痛不癢,是她逼自己不想,她得保持不悲不喜的情緒,才總能做出正確判斷。

不然過度回憶爸爸媽媽為了讓她什麽都能體驗,一點一點積累財富,最終成為她堅實的底氣,對比現在淒涼慘淡、無依無靠,活都不想活了,還怎麽復仇。

復仇路是孤獨寒冷的,感性是行走這條路最大的負累。

所幸到頭了。

她贏了。

不用大小姐的身份,她一樣拿下了決賽局。

路邊有一個老頭穿得暖和,坐在小馬紮上,面對街道,閉眼曬太陽,本就焦黃的皮膚被陽光曬得金燦燦的。

丁珂在當不當正不正的位置站半天,老頭一直與她相安無事,興許是這條街老沒有車過,老頭也有些無聊,突然睜眼,扭頭看她,抖了抖手裏的煙盒,說:“來一根嗎?”

丁珂看過去:“不會。”

“抽就會了。”

丁珂不再搭話了。

她最討厭煙,也許是她越來越模糊的記憶中,父親從不抽煙這一點一直很清晰,所以不抽煙的人在她這裏的基礎分都比抽煙的高。

想到父親,她覺得眼睛有點酸。

老頭這時問:“你怎麽了?”

“風太大了。”她瀟灑地抹了一把眼下,重新提起步子,沿路向前。

走完這條路,鳩州再無牽動她情緒的事物。

李暮近因為擾亂公共秩序被處以行政拘留十天的處罰,或將在車輛鑒定報告出來後下達一張文書,行政拘留執行結束後再采取刑事強制措施,等待案件進一步偵查。

李羋有律師團,確定刑拘就會申請保候審,但在李暮近的事情還沒有著落時,爺爺先一步在ICU去世,李家的天塌得突然又徹底。

奶奶醒來是在一個下午,李羋囑咐過特護,老爺子去世的事不能提,特護記得牢,架不住奶奶預感太強,一定要問,得知爺爺已經不在,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盯著窗外雨,坐了一天。

宋雅至擔心奶奶,推掉工作,專門來陪她,奶奶卻興致不高,喜歡的事都失去欲望。宋雅至擔心,要叫李羋過來看看,奶奶又突然活過來,住院樓亂竄,到處講她年輕時。

樓裏有嘴碎的人,連著三天,全世界都在說奶奶瘋了。

有記者在醫院門口蹲守,李羋怕他們打擾到奶奶,提前辦理了出院。回到家,奶奶的精神頭熄得毫無征兆,飯都沒吃就沉沉睡去。

自李崇出事到爺爺離開,前後也就兩周時間,原本一家人約定九九重陽登高祈福,現在九月中旬門戶凋零,湊不齊一桌吃飯的人。宋雅至肉眼可見的蒼老,這跟想象中李崇死後她應有的快樂一點也不一樣。

她在沙發盤腿而坐,閉目養神,李羋來到她身後,溫熱的手輕扶住她的頭,揉動太陽穴,緩解她的緊張。

宋雅至握住李羋的手,“忙了一天,要不要去休息下?”

“你才應該休息,這兩周打仗一樣,一天都沒消停過。”宋雅至拉著她的手,領到沙發坐下,雙手握住,說:“我最近老是做夢。”

“夢到什麽?”

“夢到我被拋棄了。”

李崇和爺爺相繼去世,這家裏的男主人只剩下李暮近,宋雅至原本就有點怕他,他讓人摸不透是一部分,最重要還是,她不是他親媽,她怕他有朝一日發現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