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六章 石國城外挽天傾(上)(第2/4頁)

“老爺,仆打聽過了,他們家最近有人要回長安去,能帶回十匹最上等的雲霞蜀錦。”

宋黑山身後,中年紅頭仆役用蹩腳的唐音說道,唯有長安這個詞發音特別準確,還帶著一種莫名羨慕的意味。

老爺這個詞,算得上是出口轉內銷的典型。

漢人的耶耶這個詞在南北朝時期被南下的北魏吸收後,再被塞外民族接受,然後就失去了原本的意思,從表示父親變成對有地位人的一種稱呼。

歷史上直到元末,老爺在漢語中才變成後世的含義,但是這個時空在河中就已經開始流行了。

因為逐漸掌握了河中戰略主動的漢人,覺得本地土著不配跟他們一樣用郎君、阿郎這種稱呼,於是老爺、大爺這種稱呼就應運而生。

這是河中土著專門用來稱呼漢人的,漢人之間還是互相以郎來稱呼。

當然,這個漢人的範圍有點寬泛,除了從中原來的漢人以外,草原上信仰六法宗,被天可汗征召來河中助拳的草原百姓,在河中也被稱為漢人。

宋黑山點了點頭,十匹雲霞蜀錦可不便宜,但這錢必須得花,也花得值,因為是用來給他長子宋大郎做定親之聘禮用的。

女方家裏是於闐漢人大族馬氏,據說當年聖天子初到於闐的時候,就是他們家時任金國檢校太尉的馬福榮,前去迎接的。

馬福榮之弟馬繼榮還曾跟著聖天子轉戰碎葉和寧遠,雖然最後沒有跟著東歸,但也在寧遠總督區做到了副都督的高位。

當然,宋黑山的兒子,是娶不到馬福榮、馬繼榮兄弟的嫡親女兒或者孫女的,但對於宋黑山的出身,能娶到馬繼榮的侄女,就已經算是很高攀了。

要知道在如今的河中,每一個漢女的都是珍貴的。

別說馬家這樣的安西漢人大族,就是草原上來的阻蔔、黠戛斯等族女子,只要能說一口磕磕巴巴的漢語,都是搶手貨。

要不是金國大王李從德要開始準備移藩到康居城(撒馬爾罕),有借助他們這些河中漢人封臣的需要,馬家哪怕是旁系女,輪也輪不到宋黑山的兒子。

這是一家唐人開的商鋪,宋黑山記得家主好像是姓米,孫女嫁給白水城那邊的一個大宣慰使,因此有些實力。

在以碎葉-怛羅斯-白水城-石國城這漢四城為主形成了河中漢人地盤上,很有點黑白通吃的本事。

所謂的大宣慰使,其實就是指方伯,但現在還不能叫方伯。

因為聖人還沒有正式封河中行營都總管白從信為白國大王,同樣在白水城的魯震魯三郎,也沒有拿到白水大公的爵位。

是以,現在的情況還有點尷尬,白從信只能繼續以河中行營都總管名義發號施令,麾下的許出去的君侯、方伯等也只能冠大宣慰使的名頭。

因為宣慰使和鎮撫使雖然是封臣,但在表面上可以說成是朝廷官員這樣來遮掩。

同樣的,原本應該君子和君男的小封臣,現在也還一律叫做宣慰使和鎮撫使。

同時,唐人也是一個頗為玩味的說法。

按照現在一貫的稱呼,在河中的中原人要麽稱漢人,要麽稱周人,因為現在中原是大周又不是大唐,怎麽也不會還有唐人這個稱呼的。

所以,這些被刻意稱作唐人的,實際上就是西起北庭東到北平府的粟特人。

粟特人這個族群,很是特殊,在中原的估計有一二百萬之多,他們之中也分好幾派。

比如康福、安審琦這樣的,他們是跟著李克用歸唐,李存勖一起復建大唐的,已經跟漢人沒什麽兩樣了。

還有曾經河西商會的康金山、米國忠等這樣跟著張鉊起家的河西粟特人。

但這兩派都不是最多的,最多的是很多已經在中原定居,已經能說流利的漢話,但在中原被視為粟特人,在河中卻被本地粟特人認為是唐兒的存在,足足有一百多萬。

這些人在看到張鉊決心要在河中夏君夷民之後,立刻就動了心思,也想乘著這股東風,在本該是他們老家的地方,做個夏君夷民的先鋒,利用身份優勢,搏一個大大的富貴。

只是,這些人到了河中之後,漢人的地位已經擡起來了。

當地被統治的粟特人,不想承認這些跟他們長相相似,離開家鄉幾十上百年的同族也是漢人老爺。

同時,這些假沙陀半漢人的粟特人,也不想別人把他們當成粟特人,堅持要守住自己的漢人的身份,於是就逐漸接受了唐人這個稱呼。

這沒什麽大不了的,唐人總比胡人好聽的多。

只是這樣一來,為了徹底區別開,他們就開始極力拒絕自己留在河中的同族跟他們一樣用安、石、米、康這樣的漢家姓氏。

白從信沒有阻止,因為好處是很明顯的,這些粟特人這麽搞,就是在本地人和漢人間築了一道防火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