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一章 白袍銀鞍昭義郎

送行宴上發生的一切,雖然很快就過去,但當日張鉊的表態,還是極為重要的。

這世界上任何事,其實都逃不過一個理字。

特別是在中國,自古就要講究一個師出有名,講究一個以有道伐無道。

千萬別小看這個,哪怕就是編的一個理由,那也必須要有。

現在南唐如此恭順,李璟對張鉊比對兄長還恭敬,對張鉊的嫡母和生母跟對自己的母親一樣。

這在天下人看來,別說是藩臣,就是親兒子和親弟弟也不過如此了。

這種情況下,張鉊還要伐南唐,其實是得不到士卒心裏上支持的。

人家兵爺們好好的在家跟家人過逍遙小日子,南唐國這麽恭順也沒惹你,你非要把兵爺們從故鄉和親人的懷抱中,強征出來去遠方和他們不認識的人血戰。

他們心裏能舒服?能使出八分十分的力為你而戰?

恐怕用個三五分就算不錯了,除非張鉊願意以劫掠激勵士氣。

這種心裏活動,其實從宴會上都看得出來。

當日整個宴會近百人,同情南唐的絕對在多數,連曹三娘子這樣素來跟張鉊一條心的,都忍不住快要淚灑當場。

同時從南唐兵將甚至百姓們那方面來看,我們國主都這麽恭順了,你還要來攻打,還要來殺我們實在欺人太甚!

他們會很容易將這場戰爭,從周滅唐,轉變為中原的周人來欺負我們江南人了。

一旦這種心裏形成,進攻方要面對的,就是無休止的戰爭泥潭了。

歷史上郭榮征淮南,優勢那麽大,幾乎是將南唐軍按在地上摩擦,但反復三次之後,還是不能完全控制淮南,就是南唐人被後周軍隊的粗暴,弄出了這種誓要抵抗的心態。

張鉊吸取了歷史上郭榮的教訓,自然很注意這方面。

所以他用國家一統和為百姓謀取安寧的大義,占據道義制高點,將這場戰爭從所謂的周唐征戰,變成大一統的正義之戰!

……

正月二十五,雪勢逐漸變小之後,張鉊從承德府啟程,回到了北平府,住進了契丹人修建的南京宮城之中。

與此同時,大量參與了此次變亂的人都被押送到了北平府,等候張鉊的處置。

不過張鉊看了一下名單,裴遠還是很會做人的,因為這些名單中,基本沒有被逮住的老歸義軍一派,當然更沒有現在還沒死的陰圓德。

這些人可是張鉊的親屬,陰圓德還是張鉊的親表舅,確實不宜拉到張鉊面前砍上一刀,當然這並不代表他們可以不用死。

正月二十六,張鉊命曹元忠準備近期就返回神都洛陽,去處置陰圓德他們。

張鉊給出的懲罰是,陰圓德判了斬立決,其余四十余人中,絞刑者七人,流放寧遠者超過三十人,只有少數人被判苦役。

二月初一,符昭序派張德卿,李存惠派朱元等北上面見張鉊,張德卿還帶來了符昭序收復濠州的消息。

當日劉仁瞻從泗州城下丟掉所有輜重撤退之後,符昭序與張德卿親自率三百精騎出城追擊,全殲了劉仁瞻手下的鐵馬都四百騎。

不過鑒於劉仁瞻軍並未潰散,兩人也不敢追,於是返回了泗州城。

這一仗,劉仁瞻的清淮軍以及壽州各處的州縣兵損失慘重,雖然陣亡者不過千人,但都是清淮軍中的精銳,丟掉的輜重,更是劉仁瞻三年來積攢的大部分,說句元氣大傷絕不過分。

而在徐州城,當日朱元護送趙匡贊出城後,李存惠和劉再升的大軍就直接入了城。

在此之前,朱元煽動的低級軍官和牙兵們,也立刻開始了行動。

等到李存惠控制徐州城的時候,原武寧鎮左營指揮使李元在以下將官,被急於將功補過的牙兵或殺或擒住了大半。

隨後張烈成才進了城,這朱元把他的活幹了大半,剩下就簡單了,張烈成當即以他在徐州城中的店鋪被洗劫為由,將剩下的七八個武寧鎮將官全部砍死。

自然的,他很快就因此被張鉊剝奪了錦衣親衛指揮使的官職,也來到了北平府等待處置。

至於薛懷讓和潘環,倒真是很硬氣,李存惠大軍進城後,遇到的最激烈抵抗,就是這兩人以及他們招募的上千老牙兵。

他們聚集在徐州府府衙,硬是抗住了李存惠兩個時辰的猛攻,最後一直到箭矢用光,刀刃變鈍,才被李存惠攻了進去。

薛懷讓在混戰中被殺,潘環則用隨身攜帶的短刀自我了結。

張鉊收到這兩人死訊的時候,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這兩位在歷史上治理地方的時候,都是以殘暴貪婪著稱,此時也差不多。

但同時,在應對外敵入侵方面,兩人都屢立戰功,不管是歷史上的劉知遠起兵,還是這個時空張鉊進軍中原,他兩都主動起來,殺契丹兵將響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