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章 開國大帝的責任(第2/4頁)

欣慰是張鉊一點就透,知道自己身上的責任,如此痛苦,正是一位胸懷天下君王該有的體會。

不如此痛苦,那麽最多也就不過是個朱全忠、李存勖那樣的君上,稱不上五百年一出的聖人。

同情,是因為當張鉊明白這些之後,就不會再如同把這些事都甩給裴遠,君臣相得嘛!自然要互相分擔。

而在張鉊頭痛的時候,裴遠忽然就覺得輕松了一些。

“聖人,臣能幫助聖人在朝廷、風俗方面,解決佛門的問題。

但是在五嶽山川、六家九流方面就需要再選一位有影響力的大臣輔助了。”

裴遠用的是輔助,這是表明改革佛門這件事,還是要以他為主的,皇帝如此厚待他,要是還想避重就輕,那就不是人臣所為了。

張鉊想了片刻,隨後緩緩搖了搖頭,中原自宋明之後愈加保守,風氣之變換,並不全是宋明理學的原因。

或者說,宋明儒學之所以變得保守,實際上是大環境趨於保守的情況下,被催生出來的。

而風氣愈發保守,就是因為北宋重文輕武,自己把自己的一條腿給打瘸了。

一個瘸子,還是個周圍圍了一圈爛人的有錢瘸子,能不保守嘛。

其實也只有保守一點,才好守住基本盤,北宋不是漢唐,以它的軍事實力,要是不保守一下,是無法立穩腳跟的。

“玉英覺得,誰可以為輔助你完成此事?”張鉊低聲問道。

他所說的‘此事’此時已經不但是改革佛門了,還有如何處理儒學復興之事,更是為以後的儒學發展,定下一個寬泛的大方向。

裴遠也很敏感,一下就從張鉊的話裏聽到了別的東西。

他有些吃驚的看著張鉊,不明白張鉊怎麽對儒士,好像有一股淡淡的抵觸,似乎是怕儒士們搞出什麽很可怕的事情一樣。

裴遠當然想不到幾十年後國家‘跛腳’後,儒士們對於武夫的反攻倒算有多麽的酷烈。

武夫以刀把子物理上絕人性命,文士則發動精神攻擊,在一切層面將武夫們徹底打入了深淵之中。

所以裴遠只是吃驚,並未想的很多,聽到張鉊問,立刻就回答道:“參知政事、吏部尚書馮道,肩負天下文望,可為輔助。

其余如翰林學士、崇文院學士孫光憲,翰林學士、中書待詔元恒、王仁裕、鄧洵美、孟賓於等皆有文名。

臣還聽說,錢越邱光庭,孟蜀歐陽炯等人,也甚有才學。

若聖人能授權臣,將此等天下文士都召到神都洛陽,一面完成為大朝、朱梁、後朝修國史,南平、南楚、孟蜀修地方志,以及完成天下圖書的匯集甄別的與精選。

一面可以討論佛、道、大秦法、大食法、摩尼諸教可取之處,論儒、法、墨、道、名、陰陽六家之得失。

自大朝衰亡及至本朝興盛,尚未有天下人全面反思大朝之所以興盛,又為何衰亡。

聖人若能促成此舉,那就是天下至興盛之事,尚未歸附者如南唐、錢越將可傳檄而定!”

傳檄而定誇張了,但肯定可以極大削減天下其他未臣服勢力的抵抗意志。

張鉊眼睛裏閃出了光,他突然想起了穿越前看過的一本小說,內容都快忘了,但名字還記得非常清楚,無比適合裴遠此時的提議。

這叫什麽?這就叫我大周雖然武德充沛,但選擇文化勝利。

盤算了許久,張鉊將心理的最後的不安,對著這位他最心腹的臣子吐露了。

“人有雙腿,始能攀爬行走,國有文武便如同人之雙腿。

但自安史以來,武夫當國,動輒殺人以樂,輕視文臣者,至今仍多不勝數,此積怨已有數百年。

若我大周將朝廷之權柄,全部交予儒士之後,安知日後他們不會報復武夫這二百年來的兇蠻?”

張鉊說這話的時候,心裏明白的很,不是會不會報復,而是一定會報復。

雖然韓琦那句‘東華門外唱名者方為好男兒’真假尚且存疑,但這句話既然被記載了下來,不論是不是韓琦所說,那就代表了一種普遍的社會認知。

自北宋之後,賊配軍,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正三品參將見了從七品知縣要施禮等酷烈的報復,接踵而至。

張鉊的話,把裴遠都問愣住了,智略如他,其實都還沒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

畢竟現在還是文士需要借重皇帝的威望,才能避免被武人敲詐甚至一刀砍了的時代。

但皇帝現在竟然已經開始考慮文士會不會對武夫進行報復的問題,這該說是未雨綢繆呢,還是杞人憂天?

想了想,裴遠點了點頭,決定還是順著張鉊的思路說下去。

“自大朝衰微,藩鎮割據以來,天下苦武夫手中的刀劍久矣,這不是單純文士會不會報復的問題,壓制刀兵對於朝廷的宰割權,已經是天下人的共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