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一章 皇帝的手腕

張希崇的逝世,確實有些不是時候。

前面說過,裴遠現在實際上是個孤臣。

中原的文武,不管是河南河北還是河東的,認為裴遠早在張鉊東歸的時候就跟隨,理所應當的是雍涼勛臣這一派的。

而實際上裴遠久在朔方,又沒怎麽帶兵打不過仗,因此雍涼勛臣這一派中,無論是元從派還是東歸派或者是涼蘭六谷派,都不把他當自己人。

所以導致裴遠雖然跟皇帝非常親近,但在朝堂上下,是沒有根底的。

孤臣有孤臣的好處,他們往往更得皇帝的信任,也更能豁出去辦事。

但也有壞處,那就是要讓孤臣去做裴遠現在要做的這些事時,經常會面臨無人可用的尷尬。

很多時候孤臣想把事辦好,只能用狠辣的手段和借重皇帝的威勢來推行,但這又會導致其他大臣的逆反心理,很難真正把事情辦好。

張鉊原本是想讓張希崇以他崇高的威望和與裴遠良好的關系,來裴遠遮擋一些風雨,做一些調和,結果他現在一走,裴遠就失去了最重要的助力。

而且在張鉊將大量權力集中於中書省的時候,外朝還能擁有相當的權力和權威,很大程度上依賴於張希崇在張鉊面前的強勢。

張老夫子發起怒,硬起脖子來,就是張鉊往往也不得不退讓一二。

但張希崇不在,外朝的和凝、趙瑩、魏仁浦等人,沒一個有這樣的能力和膽量。

樞密使郭天策就更不用說,他就是張鉊的私人秘書外放,給他一百個膽他也不敢跟張鉊叫板。

那麽這樣一來,為了維持內外朝的平衡,張鉊又不得不加強一下外朝的權威了,不然外朝就會成為內朝的附庸,那樣對於張鉊也是沒好處的。

思前想後,現在也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先推馮道一把,讓馮道去頂張希崇的位置。

這位歷史上著名的不倒翁,雖然在張鉊這一朝沒有太受到重用,那也是相對而言,禮部尚書對於打著恢復周禮旗號的張鉊,也是十分重要的一個環。

更重要的是,馮道在此時,雖然政績不顯,但有一個很大的優點,那就是為人不善妒,能提攜賢良。

史稱朝野內外,當世之士,無論賢愚,皆仰道為元老,而喜為之稱譽。

也就是說,此時馮道,放到宋明,那就是士林領袖,所以裴遠才說他身負天下文望。

把這一個這樣會調和陰陽,能提攜賢能的人放到宰輔的位置,是最好的辦法了。

同時,張鉊還準備將中書侍郎劉濤外放,去擔任馮道空缺出來的參知政事、禮部尚書一角。

劉濤是最早跟隨張鉊的後晉朝廷官員,還曾甘冒風險在東京給張鉊當釘子,張鉊對他信任,甚至還要在裴遠和樞密使郭天策之上。

把這樣人的放出去做參知政事、禮部尚書,一能增強外朝的話語權。

二變相是在顯示,劉濤的地位,尚在馮道之下,給外朝再打一針強心劑。

第三件事,則是將參知政事、兵部尚書魏仁浦調入中書省,擔任劉濤留下的中書侍郎一職。

這可以再給外朝的一個信號,那就是內外朝的流動性天然存在,內朝中書省與外朝尚書、門下省、樞密院並沒有成為兩套班子。

第四個準備,則是將身在太原的何福進調回來,接替魏仁浦的參知政事、兵部尚書二職。

武將們也還是需要安撫的,張周的朝堂上,現在基本全是文士做宰輔,已經讓很多武人不安了,這會將何福進調回來,也好安安他們的心。

這一頓操作下來,張鉊心裏只感覺頭暈腦脹,但這是作為帝王必須要有的手腕,而且這是還沒完。

劉濤身為中書侍郎,現在突然出到外朝去擔任參知政事、禮部尚書,地位明顯降低,這一方面要做好劉濤的安撫工作。

二還要巧妙的向外界顯示,劉濤並不是失去了皇帝寵信,反而是皇帝的絕對心腹,所以才願意為皇帝犧牲一下。

這事不做好,那些跟紅頂白的,能把本來能力就不算很強的劉濤,給弄的無法開展工作甚至心態爆炸。

其次裴遠此次去東京改佛,張鉊是要給予全權,並且大幅提高政治地位和官職的。

但裴遠並沒有立下多少功勛,就算張鉊是皇帝,也不可能驟然就把他憑空拔高,還是要讓他想辦法混一點功勞。

同時馮道也一樣,從不太受重用的參知政事、禮部尚書到尚書令、同中書門下事,也還是需要一點功勞來顯得名正言順。

恰好在此時,陰鷂子陰正奇從成都府發出奏疏呈了上來,張鉊擔心的事情,果然在發酵。

由於入蜀時,張鉊並沒有給陰鷂子全權和節鉞,所以在戰後的論功行賞上,他必須要先上報,不能擅自賞賜有功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