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小心駛得萬年船

範質從東都洛陽而來的時候,隨身帶了八個吏員。

其中趙姓吏員過了秦州之後,身體就一直不好,最後死在了蘭州城外。

另一位張姓吏員,是在翻越洪池嶺的時候,失足從雪山上摔下去,連人帶馬死於非命。

剩下這位死在涼州,與他是同鄉的孫姓吏員,也是因為水土不服染上了病,一直拖了許久也不見好。

作為一個讀書人,範質在學習各種經典的時候,其實也會順帶學一學醫書。

平日裏頭疼腦熱,很多時候都是自己給自己開方子,所以他心裏很清楚,孫姓吏員確實是久病難愈病亡的。

張昭也確實有心弄死兩個朝廷來人,最後栽贓到蘭州嗢末頭上,他捏住了這個把柄,就會方便整治那些不老實的家夥。

不過張昭還是低估了這個時代長途旅行的可怕,也高估了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根本不用他動手。

在後世一場輕松的旅途,這時候就能帶走一些身體不是那麽強壯的人了。

驛館門外傳來了陣陣歡欣的呼聲,範質輕輕推開門往外看去,原來是張昭許諾的五十斤河西白糖,已經送來了一些樣品。

而在他面前大呼小叫的不是別人,正是從小一起陪他長大的書童。

雖然他們此行是來傳旨的,但仍然不耽誤他們用十幾匹騾馬,駝了一些中原的貨物來河西售賣。

當然,範質是自己不可能去做這些事情,都是他的書童和下邊幾個吏員在做,他只等著分潤就行。

書童快步走到了範質面前,說是書童,實際上他倆年齡相差不大,也有二十余歲了。

“大郎君,咱們從東都帶來的貨物,都被一夥粟特商人給高價收去了,咱們此行最少能有兩百貫的賺頭。

對於範質來說,兩百貫已經不少了,他雖然是進士出身,但在五代,一個文官進士並不是多麽了不得的身份,也輪不到他撈多少錢。

範質的父親雖然也官至鄭州防禦判官,但範家並不是以武見長,在這個亂世能自保就不錯,也沒撈到多少錢糧。

所以聽到已經賺了兩百貫的時候,他還是相當高興的。

正在這時,一個供職於樞密院的小吏也走到了範質身邊,他興致勃勃的打開了一個白色的小包,然後從中小心翼翼的拈起了一粒糖霜。

範質被小吏小心翼翼的動作給吸引住了,他嘴角一撇,不就是糖霜麽?至於像是在拿金珠寶玉一樣麽?

不過很快,範質就被眼前的糖霜給驚呆了,或許說,這已經不能被稱之為糖霜了。

差不多每一粒都有山戎豆大小(小粒豌豆),色白晶瑩,如同冰雹一樣透明。

樞密院小吏將其中一粒用筷子夾起來,放到了範質身前的茶碗之中。

“範巡官請看,這就是張司空遣人送來的河西糖,此物被河西人稱為冰糖,仆剛剛嘗過了一粒,其甜如蜜,質地雪白,不知河西人如何煉得此糖?真乃上上之品!

這看著像冰雹的玩意是糖?範質大也為驚訝。他趕緊伸手拿起勺子將無水茶碗裏的冰糖撈了出來,隨後放進了嘴裏,輕輕一咬。

瞬間,一股沁人心脾的甜味兒在他嘴裏爆開,範質忍不住用牙齒再細細一磨,哢哧哢哧的響,就好像是在嚼冰塊兒一樣。

看著像是冰,咬起來也像是冰,難怪被稱為冰糖。

不一會兒,他嘴裏都變得甜絲絲的,甜味兒非常濃郁持久,比尋常的糖霜一小把都要甜,範質很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其狀如冰,其色雪白,其甜如蜜,冰糖之名,名不虛傳!看來這河西冰糖很快就要風靡天下了。”

身旁書童和樞密院小吏也咧嘴笑了起來,這樣的冰糖運回東都洛陽,賣個三貫錢以上一斤不算貴吧?

那這樣一來。平均每人最少又能賺得一百五十貫以上了。

有了大筆財貨入賬,書童和其他幾個小吏,就對在宣武門外見過一面的張昭印象大好,樞密院小吏還不吝誇贊了起來。

“範巡官,我等自離開東都以來,不管是西京長安,還是鳳翔、秦州,更別提蘭州、渭州,各處所見,惟有涼州乃世外桃源也!”

書童也樂開了花,而且跟了範質這麽多年,一直在讀書見世面,也算是有點見識了。

他不無感嘆的誇獎道:“大郎君,仆觀張司空慷慨大方,還能禮賢下士,真人主也!河西之民有好日子過了!”

範質也情不自禁地含笑點了點頭,這歸義軍張司空確實給人一種這樣的感受,而且範質的感覺比書童更加強烈。

如果要在本朝,找一位人物作比較的話,這張司空竟然與入東都洛陽之前的莊廟如此相似。

重人輕財、重信守諾,做事果斷,非常善於抓住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