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再也沒有嗢末人了(第2/3頁)

不過在這個時代,這幾十萬善戰的嗢末人,這些實際上是隴右河西將士的後代們,他們多了另外一個選擇。

那就是跟隨張昭一起回歸大唐,重新做漢兒,這也是張昭寧願冒一些風險,也要把古格王吉德尼瑪袞的使者,請到涼州來的原因。

陣陣佛號傳來,誦唱佛經的聲音即使在宣武門的二樓上,也聽得清清楚楚,張昭看著涼州城,做出一副特別感慨的樣子。

他指著不聽歡呼和跟著頌唱佛經的人群,對嗢末六部首領、涼州漢人以及粟特四姓的首領們說道。

“此等勝景,涼州城恐怕是數十年也沒有見過了吧?

其實我猜想,自從大唐衰微,吐蕃攻陷河西隴右以來,這座城市就再也沒有煥發出如此的繁盛榮光了!

說起來,諸位與我一樣,不管你們承認還是不承認,實際上我們都是大唐的遺民,是一群失國失家之人。”

“比如說郭參軍。”張昭指著郭天策說道:“他就是安西四鎮節度使,武威郡王郭昕公的後人,是大唐安西軍的子孫。”

說著張昭又指向了李七郎,“這位李七郎,曾是北庭大都護寧塞郡王李元忠公的侄孫,再說某。”

張昭這次指向了自己,“某張家世居敦煌,乃是當年河西節度衙門下轄官將的後人。”

最後張昭指向了嗢末六部的大小首領,“而諸位中,沈大首領祖上是隴右節度使臨洮軍的押衙,趙鎮將祖上,則是河西節度使下轄烏城守捉鎮將的後人。

你們從來都不是什麽嗢末人,而是跟某一樣,是那個遠去帝國的遺民,是受盡磨難卻不被理解的唐兒遺孤。

某知道你們很多人不理解,不理解我張昭已經在安西、河中有了這麽大的基業,為什麽還非得東歸到涼州?來這白手起家!

某現在可以告訴大家,我張昭就是不服氣,我就是想去問問,去問問中原朝廷,問問那龍椅上的皇帝,為什麽要把我們和安西、河西、隴右將士子弟棄之如敝履?

若說安西遙遠,無力救援那也就罷了,但涼州總不遠,我們河西隴右將士的後代何其無辜?

當年我祖張太保入涼州城,諸位的祖先與我祖先一起合力擊敗了論恐熱,擺脫了奴兒的身份。

我們淪於胡塵幾十年,都不忘國家朝廷,這樣的忠義,應該受到撫慰和獎賞的。

可為什麽他們要把我們不加分辨的,就當成蠻夷胡兒?

某張昭,就是要去問清楚,就是要去一去長安洛陽,上百年的委屈,總要有個說法。

我也不想我的子孫後代,變成一個不知祖宗的胡兒,某的漢家身份,是祖先用血脈與文華傳給我的,不能因為朝廷置之不理,就從我這裏斷絕!

今日,贊普後裔古格王吉德尼瑪袞的使者在此,他是專程從幾千裏外趕過來的,他更是某專門請來解下諸位身上,那存在上百年枷鎖的人。”

聽到張昭這麽說,吉德尼瑪袞的使者雖然有些尷尬,但還是趕忙上前來。

他手裏拿著一卷染黃的羊皮紙,這是吐蕃贊普發布諭令的詔書。

雖然吉德尼瑪袞並不是吐蕃贊,但在吐蕃帝國分崩離析,贊普後人四散的今天,古格王系還是有一定的法理在的。

使者面向嗢末六部首領,高聲朗誦著詔書的內容,“有神變之力的真神王贊普之孫,佛陀護佑的古格大王,頒下了敕令:

大非川、西海以東,有六谷部曾為神王贊普之嗢末,今神王好德,尊佛祖平等之意,自今日此,爾等無所屬也。”

沈知海和折逋嘉施等人對望了一眼,這時候才知道張昭把古格王吉德尼瑪袞的使者招來,是為了幹什麽。

原來是為了幫他們解除吐蕃人加諸在他們身上,象征著奴隸與仆從的嗢末身份。

可以說從這一刻起,從這個詔書起作用的當下起,吐蕃贊普的後代,就放棄了對嗢末六部的法理控制權。

更可以說,從此刻起,世間再也沒有嗢末,他們也無法再成為嗢末了。

這看起來是件好事,但腦子靈活的沈知海知道,面前的張軍使走了一步非常高明的妙棋。

因為他們一直以來是以嗢末人的身份,以被欺負欺壓得不到伸張的怨氣,來聚攏周邊部落,提高自我認同度的。

可是這一刻,嗢末這個身份陡然之間已經不存在了,他們已經失去了讓六谷部,乃至河湟谷地所有部族聚合之一起的紐帶。

張昭此時也才轉過身來,涼州之地,漢人不過二三萬,粟特人也不過是三萬余,他自己的從安西帶來的唐兒後裔連一萬人都沒有,比之嗢末太少太少。

如果不破除嗢末這個身份,就算得到了嗢末六部的效忠,對於張昭來說也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