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人心向

◎這些自有你的叔伯操心,與你一個後輩何幹?◎

赤凰將軍勇救肅州,銳金軍無功而返,甘州城的百姓私下難免私議紛紛。

裴子炎在酒樓聽了兩耳,心裏極不舒服,回家後忍不住去尋父親。

裴光瑜正是惱怒,面沉如水,書案堆滿了消息紙卷,一見兒子就吩咐,“弘海帶著厚土軍已抵了肅州,你去走一趟,送些禮過去,再打聽一下韓家女的夫婿什麽來頭,竟敢搶咱們的宅子,不把裴家放在眼裏!”

裴子炎一聽這些就煩,又不敢表露,只道,“還能有什麽來頭,不外是韓家營裏的人。”

裴光瑜滿腹疑思,征涼州時韓家女還與姓陸的勾纏不清,怎的突然有了夫婿,行事還如此霸道。

裴子炎忍著氣道,“去肅州有什麽用,都知道裴家是刻意遲援,觀真大師更認定了韓家,哪是私下送禮能彌補。”

裴光瑜沒留意兒子的低郁,隨口道,“觀真老邁了,活不了幾年,不必理會他,弘海早晚要接了僧都統之位,他一直與咱們交情不錯,就按我說的做。”

裴子炎默了半晌,“阿爹,城中都贊韓家義烈,說裴氏不顧盟友,背信棄義。”

裴光瑜很不順耳,斥道,“那些愚民懂什麽,韓家早就外強中幹,本來這一次當曝其虛弱,顯出裴家的能耐,教各州看清消長,全是韓家女強自逞能,壞我大事。”

倘若韓家女死於狄銀之手,余下的蕃軍被銳金軍大展神威,一蕩而空,哪會有如今的尷尬。

裴興治推門而入,面色不大好,“趙家不肯收送去的禮,稱西州已經得了戰獲,態度還是客氣的,但焉耆、龜茲那邊傳來消息,一些商脈被挪給了安家。”

趙家在天山一帶經營多年,連裴家的商隊也要借助其力,憑著兩軍交情,一直能獲取最好的資源,如今卻生了變化。

裴光瑜神情微變,有些掛不住,“見風轉舵,趙家如此滑頭,真不是東西。”

挪出去的商脈雖不是最要緊的,透出的意味卻讓人不安,這是一場微妙的人心向背。

裴興治難抑憂慮,“肅州的態度肯定也會變,必然影響西域諸國,這不是小事。”

裴光瑜做出不屑之態,“讓他們向韓家諂媚,不過是表面作態,維持不了多久,裴家有四萬兵力在手,誰也不能不把咱們當事。”

裴子炎一向以銳金軍自豪,如今卻迷茫起來。

裴氏年輕一代不少,但在軍中出色的不多,裴子炎作為佼佼者,勝過一眾兄弟,最得父親看重。他一直相信父親的謀劃,渴望裴家成為河西之主,獲得萬民熱愛,然而當父親持住家主的大權,裴家卻失去了盟友的親近,百姓的崇慕,連家族的經營也受牽連。他不覺開始懷疑,這些決策當真無誤?然而身為人子,他不敢出言,只能沉默。

在裴子炎動搖之時,有人來到雪山腳下的佛寺,向裴佑靖詳述了近期發生的一切。

裴佑靖毫無表情,直到聽說韓七將軍的夫婿奪了裴家的別業,目光才有一絲微動。

裴盛留意到,心頭一喜,嘴上越發忿然,“叔父,您避居佛寺,哪知道外頭何等混亂,占別業事小,趙家與僧家明顯的冷淡了咱們,這才是大事。”

裴佑靖不答反問,“我說過在寺內靜修,不再參與族內事務,你來做什麽?”

裴盛對他頗為敬畏,訥訥道,“我是見大伯與四叔爭吵,族人意見紛雜,民間的議論也多,心裏犯愁。如今三家同盟,倒把咱們排擠在外,還影響了西域的經營,長遠了可怎麽好?”

裴佑靖淡道,“這些自有你的叔伯操心,與你一個後輩何幹?”

裴盛尷尬不已,趕緊道,“侄兒對叔父十分想念,本是來探望的,一見面又忍不住,難免多說了一些。”

裴佑靖不置可否,“我在此一切安好,你回去吧。”

裴盛急了,“叔父,都是一家人,好歹給個主意,今後該怎麽辦?”

裴佑靖漫不在意,“聽令尊的就是了。”

裴盛啞然,見他起身要走,拉住衣袖連聲而喚。

裴佑靖微微一嘆,“三哥擔心商路,該請四哥想辦法,叫你來問我有何用。”

裴盛既然給看穿,也不掩藏了,“四叔只說成大事不拘小利,商路的損失不算什麽。”

裴佑靖一哂,“也對,等裴家成了河西之主,別家自然會恭恭敬敬的將一切奉上。”

裴盛知他在譏諷,苦著臉道,“哪有這般容易,阿爹說商路的進項少了,養兵就成了大事,銳金軍不出戰,也就沒有戰獲,眼見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裴興治掌著家族的錢袋子,公中每一筆花銷都從手上過,深知經營的重要,對錢看得緊。

裴光瑜管的是探聽消息,打點人脈,從來是個花錢如流水的主,哪理會這些。順風順水時二人還能相得益彰,一旦損了財路,裴興治難免肉疼。裴光瑜沒能耐處理,還一味的嘴上放空話,裴興治不免憋氣,又念起了裴佑靖,讓兒子前來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