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宮掖深

◎殿下,貧道該出宮了!◎

或許是靈藥的功效,又或是小生命的頑強,韓明錚經過多日調理,止住下紅,腹中的胎兒得以暫保。但此後必須臥榻靜養,絕不可再受車馬顛簸,否則隨時可能滑胎。

韓明錚為免家人驚擾,讓人向沙州報了平安,只稱在厚土軍歸返前留駐肅州。

陸九郎試了藥碗的溫燙,將她扶起來喂藥,“不必操心旁的,把身子養好,先多吃些。”

韓明錚一切由他照料,漸漸的也慣了,就著手飲了,“整日躺著胃口自然差些,不是吃食的緣故,昨日你還要張羅烤肉,到底是在寺裏,別太過了。”

陸九郎自有計較,也不多說,待她睡下後喚過仆婦守著,自去行事。

院子外頭,幾個憨貨正在閑扯,猶未發現裏頭有人出來了。

陸九郎一直無暇理會,此時一腳踹去,“你個屬王八的,嘴咬得死緊,我就不該接著,讓你跌死算了。”

伍摧給踢了個屁墩,叫起冤枉來,“石頭沒說,我哪知道沙州有你的人,還當將軍會給你傳信呢,怎麽能怪我!”

陸九郎又看司湛,司湛一下跳出丈外,振振有詞,“也不能怪我!小韓大人說不能外傳,萬一讓朝廷知道孩子他爹是天德城防禦使,有暗通的嫌疑。”

陸九郎磨了磨牙,暫且作罷。

司湛卻又湊過來,“陸大人,你真要跟著將軍回沙州,就不怕小韓大人發作?”

陸九郎冷笑,“他中了蕃軍的誘計,害得妹妹懷著胎出來拼命,還有臉發作我?”

司湛訕訕的沒了話。

伍摧擔心的是另一則,“陸九,你這棄官而逃,沙州熟人那麽多,未必瞞得住,傳到朝廷耳朵裏怎麽辦?”

陸九郎橫了一眼,從袖中摸出個黑鐵面具,“天高皇帝遠,管不了那麽多。”

面具華麗精巧,錯金勾出繁復的花紋,覆在臉龐宛如變了一個人,伍摧和司湛嘩然驚贊。

石頭正在傻樂,屁股也著了一踹,顛顛的跟著陸九郎出去辦事了。

韓明錚睡得正沉,隱約給人抱起,知是陸九郎,她迷糊中懶得睜眼,搖晃中又睡過去,等醒來一怔,屋子已經變了,換到了一處陌生的宅院。

陸九郎從院裏的烤架卸下油香的羊腿,用小刀片薄,趁熱喂給她。

韓明錚不知不覺吃了許多,額上微微出汗,面上有了顏色。

陸九郎很滿意,方才提起,“法幢寺終究有些不便,換到這裏大可隨意,正合適你歇養。”

韓明錚見屋子布置精雅,用具奢華,地龍暖熱毫無煙氣,絕非尋常富戶,隨口一問,“這是哪家的宅子,主人呢?”

陸九郎也不隱瞞,“裴家的別業,將人都清出去,換上寺裏的仆役,又有伍摧他們守著,只管放心。”

韓明錚一默。

陸九郎冷哂,“借個宅子算什麽,不是那些蠢貨自私短視,何至於要你拼命,我早晚要將裴佑靖那老狗宰了。”

韓明錚微微一嘆,“其實怨不得他,裴叔已經不掌事了,以前他氣勢強盛,又得二爺支持,能壓得住全族,後來二爺與裴少主戰亡,他萬念俱灰,裴四爺當了家。這人自恃與朝中攀結極深,一心想取代韓家成為河西節度使,弄得局面越來越僵。”

陸九郎經她一提,想起來,“是了,這人還來天德城挑動過魏宏,我正要借機而走,就沒理會,早知道誘出來一並宰了。”

韓明錚沒好氣,一戳他的額角,“幸是沒動手,四萬銳金軍是好惹的?行事總得留一線,才有轉圜的余地。”

陸九郎很受用這樣的親呢,將頭拱在她的手心。

韓明錚摸著他額角還有烤出來的汗漬,喃喃道,“你就是心眼多,到底圖我什麽呢?韓家已經不復當年,做我的夫婿得不了好處,哪比得上長安的青雲路。”

她眉眼溫存,倚著靠枕身子慵懶,陸九郎瞧得愛極,恨不能將她揉進骨頭裏,可惜如今什麽也做不了,嘴上回道,“你放心,我不圖韓家,就圖你的人,聘禮已經收了,孩子也不能沒爹,你是堂堂將軍,可不興反悔。”

他若是個女人,早就挺著肚子找去沙州韓家,要什麽臉面;無奈沒這份本事,硬闖上門定會給韓平策攆了,她又看重家人,不會相幫,只有用這般下作的法子。

韓明錚聽他的賴話,啼笑皆非,“早知你的心思,該聽阿策的話退回去,那些東西價值連城,不知多少人惦著呢。”

陸九郎輕哼一聲,“士兵的恤賞我一點沒少,其他的都是貪心不足,如魏宏之類的貨色,根本就不配得爺的好處,摟著石頭做夢去吧。”

韓明錚正忍俊不禁,頰上給他湊近親了一口。

魏宏確實要氣瘋了。

陸九郎與石虞候一道失蹤,跟出去的沒一個回來,魏宏裝模作樣的搜尋,心裏也是七上八下,擔心蒼狼識破了暗算,挾怒回來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