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與子說(第2/2頁)

這個孩子來得雖然意外,韓明錚也不算懊惱,既與男人歡好,難免有這般風險,生下來也無妨。哪想到大軍傾出,肅州傳來求救,她只能舍了周全。

此刻韓明錚給他擁在懷中,強悍又親密的氣息環繞,頰上的大手粗糙有力,動作卻細膩溫柔,正是這雙手射死了狄銀,接住了高塔墜落的她。

韓明錚忍不住將臉頰埋在他的掌心,心頭酸澀而熨貼,“虧得你來,不然這一遭要沒了,如今算是無事,擅離職守罪責非輕,你趕緊回去吧。”

陸九郎覺出指間微濕,扳起臉見她雙眸凝淚,神魂都顫起來,心尖生出無限憐愛,低頭輕柔的舔吻,“我守著你,不走了。”

韓明錚給他弄得睫上生癢,忍著淚一笑,“都是防禦使了,還說胡話。我讓司湛去跟寺裏說一聲,安排人悄悄護送,別讓朝廷拿了錯處。”

她方要揚聲,陸九郎按住她,“我是認真的,以後哪也不去了。”

韓明錚怔住了。

陸九郎眸光沉沉,“三年前,我開始使人在長安各大酒樓講述河西赤凰的傳奇,直至滿城皆知;征討嶺南時,我收到韓金吾過世的消息,就猜天子會召你謁見,果然不出所料;等到你肯與我相親,每次的歡好我都存了心,想方設法的讓你有孕。”

韓明錚難以置信,方要開口。

陸九郎冷靜又銳利,一字字道,“韓明錚,我蓄謀已久,要的不僅是一夕之歡,還要成為你的夫婿,徹底得到你。我主動請纓到天德城,就是為打下涼州作聘,讓你一償心願。如今赤1條1條拋開一切,奔來做你的男人,你肯不肯要!”

韓明錚從未想過他的心計如此長遠,震動得難以言喻,半晌方道,“我值得你這樣費心?五皇子在等你回去效力,長安有的是錦繡前程,不是還要做朝廷一品大員?”

陸九郎如今一點也不隱藏了,“我離開長安就沒打算回,涼州城你第一次向我求歡,心已經接受了我,如今又有了身子,還想把我趕回去?”

韓明錚一啞,竟不知說什麽。

陸九郎低了語氣,懇求般道,“明錚,你是我心上摯愛,哪怕再強,也不該有孕還冒死搏戰,得有人護著你,護著你腹中的孩子,除了我還能是誰?等孩子生下來,也當有父親的陪伴,你就忍心讓他和我一般沒爹,給世人恥笑是個不知哪來的野種?”

韓明錚給說得心中酸軟,正當方寸大亂,腹部驀然一動,宛如小生命也在應和。

法幢寺受了蕃軍的猛攻,處處殘墻斷壁。城中百姓自發前來幫忙,將損壞的物件清出,重整佛殿,取水灑掃,受傷的僧眾也獲得了妥善的安置。

弘曇徐行檢視,猶覺得做夢一般。

赤火軍與蕃軍激戰之時,法幢寺得了喘息,然而僧兵也幾乎折盡。弘曇強提精神,打算去隨赤火軍死戰,半途竟遇上了陸九郎,給他一番言語說動,讓寺內的僧人散出傳話百姓。全城呼喊動搖敵心,陸九郎再帶著幾百人沖殺,一舉嚇走了蕃軍,幾乎可謂奇跡。

弘曇正當出神,小沙彌來報,他想了一想,還是去尋了師父。

觀真大師結束了誦經,聽聞後道,“陸檀越只留了洗衣灑掃的仆婦,其他的全退回來,定是要親自照料,且隨他的安排,奉足所需即可。”

弘曇猶豫片刻,問出來,“他雖救了韓七將軍,到底已非韓家的部屬,當真聽他做主?”

觀真大師撚著佛珠,莞爾一笑,“一切所執,必有因果,赤凰有孕,防禦使舍了一切冒死潛來,還有什麽可憂的,隨二人去吧。”

弘曇摸了摸光頭,只覺情愛難以理解,又問,“長安有人護送一位娘子至沙州韓家,聽說韓七將軍在此,向寺裏求見,遭陸檀越拒了,還讓他們哪來回哪去,這位娘子在外啼哭不止,如何是好?”

這一問觀真大師也沒了頭緒,只有道,“你親自去問一問,看究竟有何來歷,不重要的就贈銀打發了,免作無謂之擾。”

楚翩翩被沈銘送往河西,托給韓七小姐照應,相府的護衛不耐遠涉,到肅州聽說赤凰在法幢寺,當即折歸,打發她自行請見。她報了沈相公子的名號,懷裏揣著書信,卻給僧人無情的拒了,落得進退無路,不知如何是好。

一眾沙彌看她美麗柔弱,淒惶無助,不免生了同情。

楚翩翩正垂首飲泣,面前來了一個和尚。

那人話語清沉,端正平和,“韓七將軍受傷靜養,無法會客,請問女檀越執意求見,究竟所為何事?”

楚翩翩擡起頭,長睫如霧,雙目盈淚,似一枝凝露帶雨的梨花。

弘曇如被一種無形之物擊中,呼吸一窒,心頭刹那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