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分餅

略陽民變一案既有定論, 王澤的榮封也自行台出詔而發。王澤下葬除保留征南將軍之職成禮,亦加封侍中,贈清水縣侯, 謚號曰桓,爵位由其子王敘襲承。而王澤棺槨也於下詔次日從略陽城出發。

行台自太子元澈起, 中書令陸昭、太子詹事魏鈺庭、南涼州刺史彭通, 隴西郡太守祝雍,天水郡太守劉莊等出城相送。而孔昱、王謐等人也相繼趕到,未作歇息, 也都浩浩蕩蕩地加入這場送別中來。

此次陰平侯也隨棺槨歸鄉,見太子出城後下馬跪拜:“犬子福壽淺薄, 未能有幸久聆殿下教誨。”

元澈連忙將王業扶起:“征南將軍意氣風發之姿,孤仍記憶猶新。英魂雖與你我兩隔, 熱血於涼州仍然未冷。”

陰平侯起身,擡頭便見跟在元澈身後的陸昭。陸昭自事出之後便在華亭等地輾轉, 即便回到行台也是稱病不見。陰平侯王業雖明白陸昭的回避主要還是不願在這個時節把脖子遞到自己刀下,但作為一個年長者, 還是對眼前這個晚輩的禮數有些怨氣。

陸昭身為晚輩, 爵位又次之,如今見面自然也要先行施禮。“這幾日署中公務繁多,華亭、崇信皆不安寧, 實在是分身乏術,多有施禮,還望陰平侯勿怪。”

陰平侯見陸昭睜著眼睛說瞎話, 此時只想拿著兜鏊往對方頭上掄, 忍了半天,最終眉眼微顫, 從嘴裏擠出幾句話:“涼州豺狼橫道,家中子弟不察,失於防備,遂逢禍殃。”

陸昭倒並未因身為豺狼而有愧,目中哀婉之態,溫言道:“羈旅山川,不能識途,至此輟仙駕於殊鄉,惋惜,惋惜啊。”

陰平侯聞言冷然:“狐死首丘,陸中書亦身處故國之遠,又何必久立於此?”

陸昭強忍住笑,最後皮裏陽秋地答了一句:“陰平侯方言豺狼橫道,如今實不宜復問狐狸。”

豺狼橫道,不宜復問狐狸。此語乃出於《漢書·孫寶傳》,時值侯文任東部督郵,掾屬於京兆尹孫寶。朝廷下達抓捕惡人的指令,需要在轄區內抓一人作以應付。孫寶問侯文應該抓捕誰,侯文剛正不阿直言應當抓捕霸陵杜稚季。但這位杜稚季著實又和孫寶有些瓜葛,涉及到孫寶的恩人淳於長的托付,因此孫寶又問侯文有沒有別的人選。侯文則對答出豺狼橫道,不宜復問狐狸之語。

雖然先前陰平侯所說涼州豺狼橫道,或指涼王,或指陸家,但如今陸昭從屬於太子,就如同侯文從屬於孫寶。如此一來,陰平侯又引狐死首丘的典故暗罵陸昭,反倒將太子也罵成了豺狼。

此時陰平侯的心情簡直惡劣到了極點,恨不能拂袖而去。元澈在一旁也是忍俊強禁,陸昭這一句話,實在是把陰平侯得罪死了。

不過眼下陸家謀求的乃是輸人不輸陣,即便是在實利上有所退讓,但在場面上仍然是要給所有世族釋放一個信號。那就是陸家的崛起連同漢中王氏也不能打壓,高門舊勛盛況難在,需為後起之秀退避一席之地。陸昭之所以選擇和陰平侯在這場談話中正面交鋒,就是要讓在場眾人對時局有一個清晰地判斷和權衡。沒辦法,也是陰平侯自找的。

元澈不好讓陰平侯在此時落了面子,因道:“征南將軍歸鄉,孤亦有別禮。”說罷對馮讓頷首示意。

馮讓得令,旋即領驍勇兩百出列,背南向北而立,隨侍又取來元澈的拓弓,交到元澈的手中。元澈立於眾人前,不著箭矢,徒手引弓如滿月,直指天穹,身後兩百勇士亦景從隨之。弓弦松而嗡鳴,其震撼仿佛能驚落天日,如此鳴弦三次,元澈方落下拓弓,轉身對眾人道:“征南將軍以軀殉國,行台更當掃叛逆,復故土,以慰此戰千百英魂。”

王澤身死殉國,舊事不論,自此行台萬眾一心,以平定涼州,而後收復京畿,再論功勛,各方也就有了共同的訴求。

此次王門與陸家的爭鬥基本算是塵埃落定,雖然雙方都未競全功,但也算是盡其妙手。對於行台,陸家並不打算插手過多,所求的乃是安定本土實力以及家族聲望。而漢中王氏則是摒棄了部分本土鄉望,轉而謀求政治架構的調整。

一連幾日的疾雨驚雷忽然化為綿綿柔晴,落在眾人眼中也各具意味。不過再王家與陸家兩位執掌人眼中,之所以不徹底撕破臉豪鬥到底,不過是因為這麽做,任何一方的勝利都只能是慘勝,甚至連勝利的果實都無法落到自己手裏,反而要由別家來瓜分。

接下來,漢中王氏則留下王濟與王叡在略陽主事,其余人等悉數歸鄉。而行台方面,具體職務的劃分也在接下來的議事中有所定論。

王謐任涼州大銓選沒有爭議,陳留王氏無人在行台中樞,安定太守之位意義也是不大。與其在重鎮杵著來日和車騎將軍生隙,倒不如提前進望一個大州實職。涼州大銓選掌一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