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第2/3頁)

何似飛心想:自己對皇權的敬畏還是不夠深入,居然把這話寫在了明面上。

他默默蘸飽了墨水,將這四個字一筆一筆重重地抹去。

畢竟,即便這四個字不會出現在他的殿試答卷上,但難免有人審查自己地草稿,到時要是看到了這四個字,呈上去後,指不定要惹皇帝生氣。

有了這四個字的前車之鑒後,何似飛再審讀自己的草稿,又謹慎了幾分,確認再沒有任何紕漏後,這才謄抄上了答卷。

期間,何似飛身前一直有一排侍衛在嚴肅的看著場內的貢士,謹防有人交頭接耳,有人眼睛亂瞟。

可能是方才檢查出了自己的錯誤,何似飛只覺得心情舒暢,胸中頓生作詩的欲望,一首七言律詩隨之寫下。

他剛寫完最後一個字,不用擡頭,就發現自己面前站著的侍衛的深色衣袍,已經變成了一抹明黃色。

何似飛方才寫得太入迷,壓根就沒聽到周圍的腳步聲。

隨即,他看到另外緋色官袍下得幾雙官靴朝自己這邊走來,似乎都在低頭打量自己這份答卷和詩文。

何似飛不用擡頭,就知道這些來人是誰。

皇帝帶著一群大臣前來觀看貢士們答卷,按照官位高低,緊跟在皇帝身後的自然是三位內閣大學士。

這會兒……應該是散朝了吧。

不過,幸好這朝散得沒那麽早,不然被皇帝和首輔和次輔大人們看到自己那四個字,指不定在內心怎麽譴責。

在場幾位大學士都是考過殿試的人,自然知道本屆的會元坐哪兒,第二第三名坐哪兒。

有了這個座次的排序,即便大學士們此前並不認識何似飛等人,但只要聽過他們的名字,自然是能將名和人對得上號的。

三位大學士起初只是聽說綏州何似飛,年僅十六,有擲果盈車的潘安之貌,有七步成詩的子建之才,雖未及殿試,但坊間壓他中狀元的賠率已經低得不能再低——這邊證明大家都覺得綏州何似飛定會中這狀元。

有了‘傳聞’這些光環在,加之何似飛前幾日又在瓊笙書肆出了兩本《精編策問·甲》,還寫出了會試最後一道加試的算科題,幾位大學士對何似飛印象皆是不錯。

只是……陛下這才到何似飛面前站了片刻,這綏州何似飛居然就擱筆不寫了,不只是少年人出於緊張,亦或者其它原因……

大學士們想,緊張是正常的。

即便是他們年輕時候參加殿試,發現自己身前有明黃色衣袍出現,也是又震驚又緊張,但這時候還得裝著寫,即便是在草紙上寫呢!

哪有擱筆不動的道理。

於是,三位大學士中脾氣最剛直的唐大學士一動身,其他兩位大人跟著過來,都在看綏州何似飛此刻到底為何擱筆。

三人原本恨鐵不成鋼、氣勢洶洶的姿態在看到何似飛答卷的一刹那,猛地懸崖勒馬。

……這就,寫完了?

沒錯,這幾張紙就是答卷,前面是策問的收尾,底下是律詩,沒錯了。

所以,何似飛擱筆並非是緊張到拿不動筆。

而是……寫完了……

這還有一盞茶功夫才到午時啊。

反觀其它人,有發現皇帝和大人們到來後腿腳不住顫抖的,有胳膊顫抖得寫不穩字的,還有在強裝鎮定寫字,但字體忽大忽小,歪歪扭扭的……

總之,這些百出的狀況在他們居高臨下的視角下,當真十分明顯。

皇帝還有政務要處理,看了片刻後便離開。

諸位內閣大人也沒有‘嚇唬’考生們太久,在侍衛們搬著饅頭和肉湯進來時,首輔大人就自發帶著群臣離開了太和殿。

直到走出宮門外,不少大臣還在同好友議論——

“太和殿當真輝煌,我只在陛下登基時來過一次太和殿。當初我那一年殿試,是在保和殿舉行的,可惜啊。”

“別的我沒瞧見,我就覺得會試前十名都長得挺俊俏。”

“別說什麽俊俏不俊俏了,讀十幾年聖賢書,氣質自然是被熏陶過的,即便是相貌普通點,穿著長衫,拿起筆,沉默著寫字,都不會太醜。”

“還是大人說得有道理。”

三位內閣大人則一直保持著沉默,直到各自的家仆準備迎接各自上馬車回家,他們三人才忽然很有默契的六目相對。

只是,依然緘默不言。

家仆們見大人們之間氣氛微妙,也不敢多言,各自眼觀鼻鼻觀心的好好站著。

不知道是誰起了個頭,大家這才各自收回目光,跟著家仆回馬車或者轎子那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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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何似飛來保和殿復試,因為下午還有安排,故午間不敢多吃。

待晚上出宮門,幾乎要餓的前胸貼後背。

這回他打算吃完就交卷,於是也沒含蓄,要了倆饅頭,還有一碗肉湯。

不同於上回,這次的湯碗帶勺子,倒也不用喝得豪氣沖天,可以文雅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