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3頁)

果然,趙麥掌櫃扯著扯著就扯到了陳夫子身上,他說:“陳夫子也是個妙人,他之前在縣學當教諭,後來又自己回家開了私塾。似飛小兄弟啊,其實按理說這年頭開私塾的先生得多賺錢啊,光是那麽多學生,一年的束脩就不比我這木雕店賺得少了。但是他為人很嚴苛,就算是自己即將出嫁的女兒,他都不許人家買上好的木材做梳妝奩,只給買價格中等的桐木。”

何似飛突然想到,自己之前去木材街買桐木的時候,那兩個賣木料的兄弟曾說過,這塊桐木的大頭都給一位陳家姑娘做了梳妝奩,剩下的邊角料按照一塊指頭大小的一文錢來賣。

這一切,真不知是冥冥中自有定數,還是說木滄縣真的太小了,隨便買些東西,都能牽扯到聽過名字的人。

趙掌櫃去拜訪縣學教諭,何似飛自然是不能跟去,他隨便指了個小巷子,說自己要從這裏回家,便同趙掌櫃道別。

走入那個巷子後,何似飛又拐了兩條路,才回到自家小院。

沿途,他思考了不少問題——原本以為古代信息傳輸不便,他這邊給趙掌櫃捏造出一個子虛烏有的‘長輩’,那邊給高成安與陳竹透露自己會雕刻的事情,按理來說是不會翻車的。

但萬萬沒想到,這比他們上河村大了數十倍的木滄縣,居然也……挺小的。

一個趙掌櫃,一個張忠雪,就能跟陳夫子等人有聯系。

不過,從現在的情況來看,趙掌櫃應該一時半會兒跟高成安聯系不上,他這個馬甲暫時比較穩,不大會掉。

雖然說說謊總有一天是會被戳破的,但何似飛當初面對趙掌櫃,確實不得不披上馬甲——不然誰信他一個十二歲少年就能雕刻出鏤空木雕。再者,萬一趙掌櫃把他扣押在木雕店,逼著他不斷雕刻,那估計又是另外一個鬥智鬥勇的故事了。

何似飛並沒有一點未來可能掉馬的慌張——他回屋後,開始著手思考在這塊沉香木上到底雕刻個什麽花樣。

對於這種有點大小的木雕,何似飛並不打算直接上手,畢竟他確實很久沒有觸碰過木雕了,想要雕刻個大一點的生動靈活的圖案,這時候就得有全局觀念。

何似飛打算先在紙上畫出樣式,之後再雕刻。畢竟趙掌櫃勞心勞力的去打聽消息,他這邊雕刻木雕也不願意敷衍了事。

陳竹平日裏除了伺候陳雲尚外,閑暇時間還算清閑,按理說回屋打個盹兒、睡個回籠覺都可以,畢竟陳雲尚對他要求不算太過分,只是讓陳竹下午給他打扇,比較辛苦。

但陳竹是個閑不下來的性子,他一般會在用上午的時間來縫制一些荷包,或者秀一些花樣,偶爾陳雲尚身上長高了,他還會幫陳雲尚改改衣服大小。

縫荷包、繡花樣可以拿出去賣錢,有時候再配上一點陳竹的月銀,這些賺來的銀子,陳竹一般是要托人帶給家裏,幫爹娘一起養活弟弟妹妹們。

不過,最近陳竹都在幫陳雲尚改衣服。

陳竹以前是喜歡坐在床邊縫衣服的,但自從他發現坐在窗前,正好與何似飛相對的時候,便將自己的針線簍子搬到了窗台邊。

何似飛那邊雕刻不需要全面的日光,他一般喜歡將窗戶開一條縫,然後在雕刻途中,不斷根據光影變化來確認自己下刀的位置和角度。

陳竹這邊也只是將窗戶開一個小縫,外明內暗之下,他們彼此就算正對著窗戶,其實也看不見對方,最多就是偶爾能看到何似飛綁著布條的手。

那手……陳竹曾在院子裏見過一眼,當時的他原本沒有其他想法,但後來總是在眼前縈繞,久久不散。

真的很好看。

即便還未長大,卻已經透著一股吸引人的風流相,比他一直欽慕著的陳雲尚少爺的那雙拿毛筆寫字的手還好看。

陳竹長這麽大,從來都是在爹娘的安排下做事,就連給陳雲尚當通房,也是爹娘的意思。不過,陳竹自己也從未反抗,甚至還在世道的壓迫下,覺得他這樣普通的哥兒,這輩子能這麽過下去,已經算很好了。於是他一心一意的伺候陳雲尚,唯恐陳雲尚不要他——那樣的話,爹娘估計會嫌他丟臉,將他逐出家門。

陳竹最初在陳雲尚身邊伺候的時候,有那麽很長的一段時間,卑微的欽慕過他。

當時他就是個土包子,看一切都覺得新鮮,他完全想不到世上怎麽會有陳雲尚這樣的人——長得俊俏,懂詩文,還寫得一手好字。

陳竹自己不知道什麽叫‘好字’,但就是覺得陳雲尚哪兒哪兒都好。

陳竹曾覺得,陳雲尚少爺會一直是自己心底裏最好的人,再也沒有一個人能把他救出村子,帶他來到縣城,帶他見市面了。

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漸漸覺得年紀比他小三歲的何似飛好像比陳雲尚少爺還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