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何似飛同趙麥交流完, 他雖然面露難色,卻還是咬咬牙答應了此事,只是說:“似飛小公子放心, 我趙麥雖然身無功名,但我喜歡練字,還是結交了幾個‘字友’的。最近大街小巷都是縣學招收蒙童一事……只不過我家暫時無啟蒙幼童,便沒有多加關注此事。現在既然你家長輩提了, 那我就去打聽打聽那收徒之人的背景。這樣吧,今日申時, 小公子再來一趟我這木雕店,如何?”

不等何似飛說話,他繼續說:“這打聽消息,就跟賣鏤空木雕一樣, 最講究的就是時機。我想,你家長輩既然主動提出此事, 定然是有些著急的, 那我也盡快去打聽。小公子, 你稍後回家, 可得在長輩的面前為我稍微美言一兩句。”

何似飛目光純凈,笑容靦腆,並且一口答應:“應該的,似飛在這裏多謝趙掌櫃。”

何似飛長得漂亮, 剛來縣城那會兒還稍微有點黑,是因為之前在田地裏幹活的緣故。最近這十幾天一直在屋裏雕刻木雕, 養白了些許, 配著臉頰上的嬰兒肥,還有這少年人單純的目光, 讓人看了忍不住想要捏一下。

趙麥掌櫃差點就要動手,但一想到方才何似飛提到的‘東陽木雕’,立刻規矩的收回手。

他在心底默默告訴自己,不能捏,這極有可能是一位木雕大師家裏的孩子,他得放尊重,行為更是得莊重。

趙麥倒不懷疑何似飛說謊,畢竟之前那十二生肖木雕他都是明明白白見過,且拿到了手裏的。更別提,最近有人打算出一百八十兩銀子買這一套木雕……就這他還沒松口賣呢。

足以看出那十二生肖木雕技藝之精湛,構思之精妙。

況且,現在不過是讓他打探個消息,就要送他珍貴的多層疊雕。

趙麥掌櫃的激動已經完全壓不住,表現在了臉上——嘴唇翕動,目光如炬,一種名為震撼的情緒將他大腦裏的各種思緒沖散開,他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整個人有種飄飄然之感。

“趙掌櫃,趙叔?”何似飛的手在趙麥掌櫃面前晃了晃,總算把他從短暫的熱血上湧狀態給拉回來。

趙麥看著面前那明顯屬於少年人但已經足夠骨節分明的手指,心頭一個恍惚,這才慢慢回過神來,他一拍腦袋,說:“哦,我這就去找忠雪叔,他是縣學教諭,一定知道些什麽。”

何似飛起身道謝:“多謝趙掌櫃。”

他們倆並沒有簽字畫押,甚至連口頭約定做得也並不嚴格。趙掌櫃更是沒有問那沉香木雕到底何時會給他,就答應了今日申時給何似飛消息。

不管他是出於討好何似飛身後那位‘長輩’的原因還是其他,接下來那塊沉香木雕,何似飛一定盡己所能給他雕好。

於是,小二眼睜睜看著自己掌櫃與那很是漂亮的少年不一會兒又從樓上下來,隨後,掌櫃的對他交代一兩句,就和那少年一同出門了。

小二站在門口目送兩人遠走,正準備收回目光回店裏時,只見他們掌櫃步伐突然踉蹌了一下,然後那少年扶了掌櫃一下。

小二心想,掌櫃的今兒個表現稍微有些不大對勁,以前從未見過掌櫃行事這麽飄忽啊。

這小小少年是不是給他們掌櫃下迷魂湯了?

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當初他剛來縣城的時候,怎麽分辨有錢人與沒錢人,怎麽‘看人下菜’,都是掌櫃一手教的。畢竟他們賣木雕的,得多挑選一些‘優質客人’,才能一直有錢賺。

可這個小少年……怎麽看都不像一個有錢人啊。

至於有手藝,小二就更沒往那邊想,何似飛年紀到底太小了。

走在主街上,趙麥掌櫃主動跟何似飛交流:“似飛小公子,我即將去縣學拜訪的這位,名叫張忠雪,他是先帝時候的舉人,本來做了個官,但後來因為不適應官場,就主動給上官請辭,在縣學做起了教諭。我之所以能跟這樣的人物認識,還是因為當初他考舉人時,在路上被人偷了盤纏,後來是我爹給他錢,讓他先去府城趕考的。忠雪叔為人忠厚,回來做教諭時一直對我們家很是照顧,我這一手字,就是他教我寫的。”

何似飛本性裏其實對這些人情世故其實不大感興趣,但他現在想要融入這個時代,對於這種送上門來的‘民間往事’,自然是樂得一聽。

趙麥見他聽得認真,不似敷衍之態,說得更加起勁兒。

“前些日子,應該就是上月,忠雪叔的好友,陳莘修夫子的女兒說親,即將出嫁,想要打造一個梳妝奩,就是在木材街打造好,送到我這兒來雕刻的。”

何似飛對‘陳莘修’這個名字不大熟,畢竟高成安與陳雲尚並不會在家裏提起夫子的名字。但他聽到‘陳夫子’三個字,再加上這夫子跟縣學之人熟悉,覺得十有八九可能就是高成安表兄拜師的那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