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4/6頁)
夜裏,等她睡著了,他就披衣起身,頂著一程程夜露前往藏書閣。
本命劍越到後面越危險,這條路注定如此。
她膽子大,天不怕地不怕,興致一上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帶著本命劍就上了,什麽傷勢,危險,會不會有性命之憂,那都是後面要考慮的事。
即便在戰鬥中死亡,於她而言,也是個可以接受的結果。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他沒辦法叫她放棄熱愛的劍之道,就只能遍覽古籍,找尋所有有關本命劍修煉之路上的資料,一遍遍翻看,對比,最後總結出來。
——她需要一名琴修。
這對她打鬥受傷後的療養,和未來之路上的深入,都大有裨益。
這種說法,他也確實,一直有所耳聞。
擁有這樣的助力後,她未來需要以身涉險,殊死搏殺的次數也會少上許多。
能少一次是一次。
他生怕就因為哪一次,而要去承擔某種失去她的可能。
過了一段時間,楚明姣好轉起來,和他說了聲,搬回楚家住了一段日子,安撫她同樣受到驚嚇的兄長與老父親去了。
江承函在一個無月無星的深夜,獨自進入密室,於原地靜默許久,將古弓與流霜箭矢取了下來。
流霜箭矢與他心意相同,提前察覺到什麽,嗡的哀鳴一聲,在他掌中顫動,急切不舍地挽留。
他眉眼沉霜,單方面切斷了與流霜箭矢的靈契,緊接著以一種不太熟練的方式,略微笨拙澀痛地將滿身箭氣回歸本源,轉換為醇正溫和的琴意。
楚明姣在一個月後回來了,帶著一點不算嚴重的傷,隔著好遠就小跑過來跳進他懷裏,整個人都往外冒著一種馥郁的花草香,發絲纏了他滿身:“我回來了。”
“我可被老頭念死了。”
江承函低頭,她再一動,毛絨絨的發頂就不住地摩挲著他的下巴,見此情形,不遠處的汀白汀墨與春分都識趣地止住了腳步,她這會是一點看不出與人比試時的樣子了,嬌裏嬌氣地抱怨:“老頭非讓我住久一點,說這次傷了元氣,要我在家裏好好休養。”
她說話的時候,他聽得很安靜,時不時應一聲,最後,拉過她的手肘看了看,問:“又在哪兒受的傷?”
“蘇蘊玉的盾山家突破了,我們在演練台上比了三四回合。”她著重補充:“我自己提出來的,點到為止。”
江承函撫了下她的發頂:“有點乖。”
她於是極為受用地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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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楚明姣半曲腿坐在床上,裙子和喇叭花一樣散開邊角,占據了大半張床,這時候才開始處理手肘上那片因為對撞而腫起的地方。
見狀,江承函走過去,骨節分明的食指隔著層輕紗衣料,貼上她挺直的背脊骨,這一次,從他指尖溢出來平復她體內傷勢的不是神力,而是更為契合醇正的琴意。
楚明姣感受到那股暖流,嘴裏嘟囔的話語卡了音,她像是被燒紅的炭火烙進了肌膚,在原地楞了下,猛地轉身,抓著他的手指,問:“剛才怎麽回事?這是什麽?”
“怎麽會是琴意?”
江承函被她抓住的指節微動,望著她,眉目沉雪,像是默認了這個話題。
他無聲靜默,半晌,用指節觸了觸她紅燦燦的臉頰:“日後,本命劍的修煉不會再那樣艱難了。”
楚明姣感覺渾身的血液都湧到了大腦裏,沖得她一陣陣眩暈,某種可怕的猜想貼著被他之前觸碰過的背脊一路往上躥,她臉上笑容和血色一起凝固,喉嚨顫了顫:“什麽意思。”
“你別和我開這種玩笑。”
江承函似乎有些難以理解她的反應,安安靜靜地站著,短時間內沒出聲。
她一下急了,抓著他的手掌,靈力順著經絡遊進去,神力裏的箭意沒有了,之前蓄勢而發,總是銳意逼人的那股勁,盡數轉換成了軟綿綿的琴意。
從第一次見面,到相知相許,再到成婚,那麽多年裏,江承函頭一次見到那樣生氣的楚明姣。
她立馬從床上下來,鞋都沒穿,臉色煞白,推了他一下:“流霜箭矢呢?”
他微微抿了下唇。
像平地積蓄起一陣來勢洶洶的雲雨,楚明姣眼眶紅起來,又推了他一下,這次聲音裏帶著止不住的抖意,似乎牙關都在輕顫:“問你呢,流霜箭矢呢?”
江承函皺眉,擦了擦她泛起花瓣一樣浮紅的眼角,低聲道:“留在神主殿了。”
這話裏的意思,不言而喻。
他不動,不說話還好,一說話,楚明姣就徹底繃不住了,眼淚從兩腮掉落,一邊掉她一邊胡亂伸手去擦,一時間什麽都顧不上了,拉著他就往神主殿跑。
一路跑得很快,眼前景色瞬息變幻,她的心跳卻慢得像是要徹底停掉。
流霜箭矢果真靜靜躺在神主殿中,被一個靈盒密封著,江承函的手放上去,這支名動三界的靈器再也沒有以往那種貼合著躍動的動靜,它死氣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