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風起雲湧

使臣館於亥時起火,待大火徹底熄滅,已是寅時初。衛昭早於子時便離開了火場,趕回宮中布置防務。

裴琰見火勢已收,根據火勢判斷,館內已不可能再有活口,便命範義封鎖火場,不要人為潑水降溫,也不要急著尋找屍身,以防破壞現場,吩咐完畢,便匆匆入了宮。

待他受宣趕到皇帝日常起居的延暉殿時,太子、莊王、靜王及右相、各部尚書、各大夫及大學士們都已因使臣館起火一事齊齊入宮。

皇帝面色看不出喜怒,見裴琰進殿,道:“人都齊了,現在議議,該如何調兵,如何設防?”

裴琰一愣,未料自己來遲一步,竟已議到了調兵一節,斜眼間見靜王向他使了個眼色,知形勢不妙,遂躬身近前道:“皇上,調兵一事,言之尚早。”

陶行德面帶憂色:“得及早調兵,先前我朝與桓國議和,邊境軍隊布防松懈,撤了近八萬大軍,再加上軍中武林弟子皆告假備選,將領缺乏。如果桓國因使臣一事興師問罪,邊境堪憂。”

皇帝輕嗯一聲,轉向裴琰問道:“長風騎現在布在哪幾處?”

裴琰只得答道:“柴士弘、孟文舉、梅略等人告假後,鄆州、郁州、鞏安一帶沒有大將統領,臣將長風騎與他三人所屬兵力換防,布在這三處,將這三處的兵力回撤到了東萊與河西。”

他踏前一步:“皇上,臣認為,調兵布防一事言之過早。”

莊王搖了搖頭,插嘴道:“從京城發兵令至北線,與火災消息傳到桓國差不多時間,如果不及早發出布防令,嚴防桓國攻打,萬一有個戰事,可就有些措手不及。”

太子點了點頭:“二弟說得有理。”

太子如此說,裴琰不好即刻反駁,正思忖間,皇帝已問太子嶽丈、大學士董方:“董卿的意思呢?”

董方半閉著眼想了片刻道:“兵得調,但不要大動,防線得內緊外松,也不要過分刺激桓國。臣建議長風騎的兵馬不要動,另從長樂調王朗的五萬人馬布在西線,這樣東有薄公的十萬人馬,西有王朗五萬精騎,中間仍是長風騎,即使突起戰事,也不致於手忙腳亂。”

莊王好不容易說得皇帝同意調兵設防,不甘心讓董方的小舅子王朗奪去西線的兵權,忙偷偷地瞄了陶行德一眼。

陶行德會意,道:“王朗那處的五萬人馬,還得鎮著月落族,若是貿然撤走,星月教生事,月落族鬧著立國,可就後患無窮。還是從濟北調高成的人馬較妥。”

皇帝聽他這麽說,有些猶豫,裴琰趁機上前道:“皇上,臣有一言。”

皇帝擡頭看了他一眼,微笑道:“裴卿但奏無妨。”

裴琰少見皇帝這般和悅地望著自己,有一刹那的失神,即刻反應過來,收定心思道:“董學士說得對,兵可調,但不要大動。陶相顧慮得也有道理,王朗那處的五萬人馬不宜動。臣倒是建議仍將柴士弘、孟文舉、梅略三部人馬往西北推,這三部人馬與桓軍多次交手,極富經驗,只需將軍中原來的副手升為正將,暫時接任柴將軍等人的職務便可。這樣一來不用從後方調兵,引起桓國強烈反應,二來兵增西線,可對月落族和星月教加強震懾作用,以防他們生亂。臣懷疑,此次使臣館失火,是該教所為,意在破壞和約,攪亂兩國局勢,他們坐收漁翁之利。”

靜王會意,知裴琰正努力將話頭往失火一案上引,避免再談調軍事宜,忙接口道:“父皇,兒臣也有此懷疑,早不失火,晚不失火,偏偏就在要簽訂和約的前一晚失火,實在太過蹊蹺。”

莊王心道:你們自己挑起的話頭,可不要怪我!上前道:“父皇,這使臣館防衛森嚴,外圍還有禁衛軍的上千人馬,星月教再猖獗,怎麽可能在這上千人的防衛下潛入使臣館放火呢?這裏面只怕大有文章。”

裴琰眉頭一皺,即刻舒展開來,也不急著說話,此時,禁衛軍指揮使範義進殿,跪於禦座前,連聲請罪。

皇帝寒著臉道:“範義,朕平日看你是個穩重的,怎麽會出個這麽大的紕漏?!”

範義聽皇帝語氣陰森,忙以頭叩地:“皇上,臣的禁衛軍只能在使臣館外圍防護,館內情況一概不知。此次桓國使臣脾氣又怪,連一應生活用品都只準臣的手下送至門口,更將使臣館內原來的侍從悉數趕了出來。如是人為縱火,只可能是桓國使臣團內部之人所為。”

右相陶行德一笑:“範指揮使這話,難道也要向桓國君臣去說嗎?”

董學士捋了捋幾綹長須,道:“這回可得委屈下範指揮使了。”

範義連連叩頭,裴琰早知此回保他不住,桓國即使不動幹戈,但問起罪來,總得有個替罪羊。如果最後結論是失火,那麽仍需範義這個禁衛軍指揮使來擔起防務松懈、護衛不周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