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始皇崽論文(第4/4頁)

李牧聽見朱襄抱怨,無奈道:“這本來就是你應該做的事。政兒幫了你這麽多,你怎麽還當做是政兒的事?”

朱襄道:“你說什麽呢?看看君上的詔令,這本來就是政兒的工作。”

李牧翻白眼。

那個秦王和這個朱襄都很有問題,怎麽能讓年少的政兒忙碌?就算政兒在這個年齡當了秦王,也有卿大夫輔政,太後聽政,哪是政兒一個人做主?

在朱襄這裏,政兒五六歲都當家做主了。

李牧不知道別的人知道後,是羨慕還是無語。他反正很無語,換位思考,自己並不想五六歲的時候就承擔這麽大的責任。

朱襄在布置功課的時候,子楚正在鹹陽宮伺候秦王柱喝藥。

秦王柱挺過了一次重病。

他將白起和範雎叫回鹹陽的那一次重病,他挺了過去,又活了近一年。

但那之後,他身體又虛弱了許多。

此時他又重病了,雖然立刻醒來,看來似乎快好了,他還是將子楚叫了回來。

病去如抽絲,這次他纏綿病榻,精力不濟,大部分事都交給了子楚。

不過秦國對楚國“宣戰”一事,是他親自指揮,子楚只是執行。

無論是出兵還是暫時按兵不動,都是秦王柱自己在病床上思考。

秦國按兵不動並不是因為秦王柱生病,這本來就是他的計劃。這一次對楚國,秦王柱並不準備大軍進攻。

他知道楚國還很強大,疆域很寬廣。現在貿然進攻,只會給其他五國以機會。

秦王柱雖然心中焦急,但他忍了這麽多年,處事十分穩妥。

他在繼位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當不了多少年的秦王。他不能急,不能為了建立功績而操之過急,給子楚留下爛攤子,減緩秦國一統天下的進度。

“子楚,真嫉妒你啊。為何你如此年輕。”秦王柱在聽完子楚匯報一切順利,楚國已亂時,他沒有高興,而是嘆著氣道。

跪坐在床邊的子楚垂著頭,沒有回答。

秦王柱自顧自道:“現在楚國已亂,頂多再過五年,楚國就能落入秦國手中。等楚國被滅,推平其他五國也只是時間問題。我已經看到了曙光,路就在腳下,只要往前走就行了。可我沒時間往下走了,沒時間啊。”

秦王柱哀嘆了許久,然後擺擺手,道:“出去吧,讓寡人安靜一會兒。”

子楚起身之前,猶豫了一會兒,問道:“是否叫朱襄和政兒回來?”

秦王柱道:“楚國之事仰仗朱襄。”

子楚道:“楚國之事已經發動,有藺禮和李牧在,朱襄可以離開南秦。”

他頓了頓,將原本要說的話隱去,換成了心裏話:“君父,朱襄若見不到你最後一面,一定會很難過,君父也會很難過。比起我等君父的子嗣,朱襄才是唯一一個全心全意對待君父,感情中沒有包含任何利益的晚輩。”

秦王柱的視線變得冰冷。

子楚這話犯了兩個忌諱。

第一,秦王柱雖然病倒了,但太醫還沒有說他會死,秦王柱也不想聽見自己會死;第一,子楚直言秦王柱的子嗣對待這位君父都不純粹,包括他自己在內。

秦王柱冷冷地注視了子楚一會兒,卻沒有斥責子楚,冰封的目光竟然逐漸變得柔和。

“你居然能在你快當秦王的最緊要時刻說出這等話。”秦王柱平靜道,“寡人還以為你在我死之前,都會當好一個孝順的兒子。”

子楚道:“君父,我一直是孝順的兒子。”

“你說是,那就是吧。”秦王柱淡淡道,“讓朱襄回來吧,我確實想他了。”

子楚俯首退下:“是。”

秦王柱目送子楚離開。待子楚的背影消失許久之後,他才幽幽一嘆。

“我和他現在倒確實是真正的父子了。”

秦王柱自嘲道,然後又是一嘆。

他仰面看著床幔,幹枯的手落在眼瞼上,喃喃自語。

“嫉妒啊,真嫉妒啊。”

路就在腳下,終點就在眼前,歷代秦王所追尋的一切已經觸手可及。

就差這麽一點,他卻邁不過去。

真嫉妒後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