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泥土沾穗粒(第4/8頁)

趙括怒道:“你這是論戰嗎?!你這是詭辯!”

荀況和藺相如兜著手在窗戶縫旁偷聽,蔡澤把耳朵貼近了墻壁。

朱襄端起水小酌一口,道:“為何是詭辯?”

“你敢說不會有天降隕石的事嗎?”

劉秀注視著你。

“我軍主將是年輕的廉頗將軍、樂毅將軍、白起將軍,對方只是烏合之眾不行嗎?”

關羽注視著你。

“神箭手一箭定乾坤的故事罕見嗎?我不信,我現在就能從書裏給你翻出來。”

我軍狙擊手沒有這等本事能得個人特等功?

“至於士氣和民心……”朱襄道,“我軍將領散盡家財為士卒保證溫飽,所以士卒願意為將領赴死;我軍軍紀嚴明,凍死不折屋,餓死不虜掠,所以平民希望我軍戰無不勝。這很難理解?你父親趙奢難道不是這麽做的?”

趙括臉色大變。

朱襄道:“我給你假設了條件,你說我是詭辯;你說兵書裏那些特例,把有利的條件都安在己方身上,難道不是詭辯?”

“你說趙國沒有將領能在論戰上贏過你,有沒有可能是他們把論戰中己方地方的將士都當做人,認真思考了糧草兵器消耗的可能,而你只需要空口胡扯雄兵百萬,士氣如虹,民心所向,糧草兵器無限供應?”

“我聽聞你從未將賞賜分給下屬,我聽聞你看不起士卒,我聽聞你連後勤供應絲毫不關心。我想問趙君子,你要如何保證與士卒同吃同住的宿將王龁,他率領軍隊的士氣會比你這個什麽都不做的人弱?”

“啪嗒!”趙括以袖子將桌上盛水的杯盞覆在了地上。

朱襄低頭看著陶制的杯盞在地上滾了幾圈,濺了一地的水,碎成了好幾塊。

“趙君子,打仗並非兒戲。將領士卒都有血有肉有思想,他們會哭泣會害怕會憤怒,他們是別人的父親、兒子、丈夫,他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論兵時虛構的數字。”

朱襄站起來,拱手作揖,頭顱低垂,身體鞠躬幾乎成為直角。

“懇請趙君子此去長平,屈尊下視,看看你身邊的將士兵卒。”

趙括坐在坐具上,看向朱襄的視線中充滿陰鷙之色。

朱襄躬身許久,他都沒有回答,任由朱襄保持著這艱難的姿勢。

藺贄看不下去了,快步走進屋,將朱襄扶起。

他還未開口諷刺趙括是不是輸不起,趙括直接起身拂袖離開,一個眼神都沒有給藺贄和朱襄。

荀況和藺相如立刻藏起來,沒讓趙括看到他們。

趙括不是一個心胸寬廣的人,他們擔心若趙括得知他們看到了趙括的失敗,會讓趙括記恨朱襄。

趙括乘車離去,這次論兵的結果被說成不歡而散,沒有結果。

在朱襄和趙括兩人的心中,確實都認為這次論兵沒有結果。

這根本不是什麽論兵。

朱襄不理解:“馬服子真的論兵未嘗一敗,連馬服君都贏不了他?”

藺相如道:“已經領兵的將軍,怎麽會與趙括論兵?他論兵的對象都和你差不多。至於馬服君,馬服子是他的兒子,他已經指出了馬服子的錯誤,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

朱襄沉默。

也就是說民科專家只能找網友論證火箭必須燒無煙煤,真正造火箭的人都懶得理他。而民科專家那位真正會造火箭的老父親和民科專家兒子討論一番後,立刻對外說“我兒子不會造火箭,別理他”。

“趙王為何會讓沒有領兵經驗的人去接替廉將軍?”朱襄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

荀況一針見血地評價:“趙王和趙括難道不是很像嗎?趙王對趙括好感甚深,難以理解?”

藺相如很想罵荀況侮辱他的主上。但荀況說的是事實,他只能哼哼了幾聲,把臉撇過去不說話。

“長平之戰並不緊要,趙括若能贏,趙王就能得一心儀良將;若輸,趙括退回趙國,損失的也不過是原本屬於韓國的上黨等地。”荀況侮辱完趙王後,細心分析道,“趙王不是沒有考慮過會輸,只是認為輸得起。”

藺相如嘆了口氣,頷首。

他也是知道這一點,才在發現趙王主意已決之後,才不再勸說。

朱襄嘴唇翕動,最終什麽都沒說。

長平之戰對趙國確實不是很緊要。

後世看地圖,看上黨在地圖上離邯鄲很近,以為上黨是邯鄲門戶,所以趙國必須出兵。

其實上黨是被太嶽山、王屋山、太行山圍繞的一處高地。它與邯鄲在地圖上看上去很近,實際上隔著一道太行山脈。在這個時代,太行山脈就是天塹,不可能從這裏行軍。趙國要去上黨,都是要繞行潞水。

上黨從戰國初期,一直被魏韓趙三國爭奪。雖然上黨位置上處於“天下之中”,文化上是民族起源地之一,但因為地勢和土壤,趙國並未將其列為主要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