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王上加白都沒動力(第2/3頁)

所以,凡是如今朝中達官顯貴,只要跟沈樹人聊過,知道他沒娶妻,而對方家裏又有女兒或者妹妹年紀合適。下意識腦子裏冒出這種念頭、把對方當準女婿去審視,都是正常的。

別說達官顯貴了,就算是崇禎自己,沈樹人要是過幾年再去北京,他說不定也會考慮能不能把女兒坤興公主拿來籠絡沈樹人——只是坤興公主年紀太小了,如今才崇禎十五年,坤興公主才虛歲十三歲,過完年也才虛歲十四。

但是此時此刻,沈樹人推心置腹說出了“怕被人嚼舌頭,官做大了反而不便跟高門大戶聯姻”這些理由後,朱常淓也稍稍冷靜了一些。

他是藩王,還是皇帝血緣最近的叔叔(活著的當中),如果隨便跟封疆大吏聯姻,怕是陛下那邊也會有猜忌,那不是多生事端了麽?

所以,不管這事兒最後如何打算,肯定不能私了。

就算將來有想法,也得公事公辦,比如想辦法試探一下陛下口風,看看陛下能不能賜婚。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朱常淓還是很疼女兒的,他沒有兒子就這麽一個女兒,當然會考慮女兒自己喜歡什麽樣的人。

眼看相談甚歡,朱常淓一看時間也聊挺久了,出於禮貌,就留沈樹人用飯,沈樹人自然不會拒絕。

吩咐下人備宴的同時,朱常淓也引著沈樹人起身去後院,順便改聊一些輕松的話題。

朱常淓好琴,很自然一邊走一邊就說到了琴曲和鑒賞的話題上來。

沈樹人不怎麽會彈琴,但對於古琴的鑒賞水平還是非常高的,所以只聊不彈的話,絕對會被人當成高手——

說來也是慚愧,他對音律琴藝的鑒賞,全都來源於他家中收養的那幾個美婢侍女。

陳圓圓是昆曲天下第一,李香君是南曲天下第一,二女也都是彈琴的頂級高手,還飽讀詩書琴譜、曲藝鑒賞。其他董小宛也是懂琴藝的,只是沒陳李那麽絕頂,連偶爾來做客的卞玉京,音律造詣也遠在普通琴師之上。

沈樹人哪怕只是在床笫之間被動接受曲藝調教,幾年下來,也基本上懂了個七七八八,聊起來頭頭是道。

所以只是稍微說了兩句,朱常淓對沈樹人就又生出一兩分知己之感,他是真沒想到,沈樹人居然這麽懂行。

“沈世侄居然還精通音律?那真是文武全才,修養深湛了。不知世侄對《鷗鷺忘機》這首曲子的技法和鑒賞,有什麽心得麽?”

沈樹人正要回答,兩人已經轉過屏風,從後堂來到院中,沈樹人忽然聽到前面一陣細碎的腳步響,但也沒在意,只是中肯地點評:

“《鷗鷺忘機》也算古琴名曲了,下官記得王爺所著《古音正宗》,便有收錄這首曲子吧,技法也應以古拙質樸、中正平和為上。

然而,淡泊以親近天地自然,固然是好,但也得分人分時勢。如果是空無一人的海灘,只有心無旁騖之人,海鷗自會垂顧。但如果是腥風血雨的海灘,或者俗人雲集,又哪裏有凈土,給心無旁騖之人親近自然?

無欲無求就能遠禍,這是不假。可是欲求不僅有內心主動生出的欲求,也有身份帶來的身不由己。

南唐李後主,何嘗不願一直春花秋月、小樓東風,可宋太祖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李後主想無欲,他的身份本身就是欲了,擺脫不掉的。

李煜趙佶之流,皆是‘作個才子真絕代,可憐薄命作君王’。對於他們來說,最上的人生道路,就是一開始便沒生在君王家,但為太平盛世富家翁,可心無旁騖潛心鉆研琴棋書畫。

其次,實在躲不過生在了帝王家,便當祈禱如季漢後主劉禪,得賢相如諸葛亮,政事無巨細,鹹決於亮,無論勝敗,總統如故。劉禪只管祭則寡人、政由葛氏,來個虛君實相。

最悲慘的命運,便是如李煜趙佶他們實際遭遇的那般,為時勢所驅,身不由己,又無法脫身於治國,又治不好,最後……也罷,說這些不吉利的作甚。是下官煞風景了,明明只是聊古琴曲的。”

朱常淓聽了,也是有些警覺,他總覺得沈樹人話裏話外,似乎有把他和李煜趙佶類比的意思,但他又拿不出證據。

或許,沈樹人只是在拿他的藝術才華,和李煜趙佶對比吧,沒有及於其他方面。

不過,這也在朱常淓心中埋下了一個種子:像李煜趙佶那樣的人,如果被逼做了皇帝,或許學劉禪,擅長用人,得到賢相後無條件信任重用,才是最容易得善終的路子。

當然,前提是真能遇到諸葛亮這樣的聖賢,已經如此掌權了,還不會篡奪天下,也不會威脅到皇帝,一輩子甘心做個權相。這一點,實在是可遇不可求。

千古以來,能跟諸葛亮這樣收場方式的,也就剩一個周公了。上下數千年,找不出第三個來,太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