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章 婆羅

“拜見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嗯,將鎖打開,到外面等候。”

“諾。”衣服上繡有著一個大大獄字的獄卒挺胸鼓腹高聲應著話,利索的打開牢門,然後有些戀戀不舍的退了出去。

劉瑾先一步入內,繞過跪拜在地的身影,將桌椅擦幹凈,再從提盒裏面取出酒菜擺好,然後默默的將身影隱在了角落裏。

作為已經襲爵的侯爺,康鐸就算在刑部大牢過也是極舒適的,康家雖不是淮西出身,可到底也是頂級武勛之家,尤其現在是孤兒寡母,在京的公侯們都很默契的出力保全。

不過牢獄終究是牢獄,刑部大牢從興建開始就沒特意建造出過什麽寬敞明亮的牢房,最多是鋪墊的被單幹凈些,飲水飯食送的多些,恭桶尿壺換的勤快些,拖送進來的東西不克扣糟蹋。

這對其他犯人來說是不敢相信的環境,但對嬌生慣養長大的康鐸而言,這裏實在是太煎熬了,沒有精致好吃的茶點,沒有嬌媚體貼的侍女……

康鐸委屈的跪在地上抹著眼淚哭訴,他前幾年是在宮中陪著太子讀過一段時間書的,雖然大多時候是他自己讀,但比起旁人來,跟太子還是熟悉的。

向來把太子視作信賴仰仗的兄長,自打被押入獄以來,總算見到靠山了,可不得好好的抒發一下怨氣,順便求太子將他帶出去。

朱標沒有理會他對獄卒的抱怨,當差就要有當差的樣子,任何人被押入刑部大牢,未得旨意就是犯人,若朱標此來看到的是康鐸在此錦衣玉食,那他才要動怒。

端坐在椅子上開口問道:“那陳姓商人上門投效,到底是你做主收下的還是其他人。”

康鐸不怕刑部的人,但絕不敢瞞著太子,只能支支吾吾的回道:“是兄長將人引入府的,但也是微臣見過後做主收下的。”

朱標眉頭微皺,倒不是擔心區區一個康鑒,只是突然發覺自己一直以來都有些忽略某些特定的人群,本來忽略了也沒什麽,但被胡惟庸發覺這點後,往後難免就要多幾分關注安排了。

將今日早朝關於他的旨意告知了康鐸,給了他一些時間作為緩沖後,又將裏面的內情掰碎了揉開了講清楚。

這件事要收尾的漂亮,就得是康鐸不能有怨言,成年人的默契,少年人並不一定能領會,因此朱標才特意跑這一趟。

好在康鐸也並不是真沒腦子的孩子,只是未經世事天真了些而已,且對朱標很是信服,雖然還是難免因為丟了父親留下爵位而害怕難過,但當得知只要去平西侯麾下勤勉做事還可以復爵後情緒緩和了許多。

之後朱標讓他吃用了些飯菜,又給他灌了些酒,等他有些迷糊了才領他去受了杖刑,行刑的差役再有分寸,也不是清醒的康鐸可以承受的。

……

“官經商,商買地,地主入仕,最後官商一體如是而已。”

“若真能藏富於民,則何憂家國取用之不足,唯恐最後是藏富於商於官。”

“四民失位,主末顛倒,唯恐百年後雖士大夫之家,皆以商賈遊於四方,嘗攻舉子業,有成緒矣,乃不獲究其志,棄而服賈”

“若使至此,輕則天子失權,淪為虛君,重則江山倒覆,萬民如牛羊類畜,任由商賈剝削。”

朱標面色平靜的將禦史台數位禦史的聯名諫章則重點讀了一遍,不得不說朝廷真不缺乏有識之士,目前聽來他們說的或許有些誇張,但事實遠比這還要誇張。

重農抑商從來都不是世俗的偏見,而是統治的必須,官商勾結絕無法避免,他會激化社會的矛盾,縮短王朝的壽命。

朱元璋聽罷後問道:“那你還要如此嗎?”

朱標微微躬身道:“世上豈有千年王朝,邦周亦不過八百年的天命,何況如今之世,兒臣只盼大明能豪邁越秦漢璀璨過唐宋,如此方不負父皇創立之艱辛。”

……

大明洪武六年四月,籌備了許久的紙鈔終於發行了,隨之增設的官立銀行票行亦在大明各州府設立,攤子鋪得很開,但紙鈔發行的數量卻並不多,顯得有些雷聲大雨點小。

朱標對此很是謹慎,因為他想以準備金為範疇發行紙幣,等流通一段時間後回收回來,然後再發行新的紙幣,以確保朝廷的信用。

紙鈔的便利不是銅錢可以媲美的,是朝廷而言也是如此,實際上在宋朝,金屬貨幣就很少了,宋朝大量鑄造銅錢,都不夠用,不得不鑄造鐵錢,最終搞出了交子,大明遠比宋朝時更缺銅。

洪武通寶的鑄造規模早就有些難以維系了,因此紙鈔一經發行,老朱的壓力大大緩解,甚至想一口氣多發行一些,但被朱標頂了回去。

有宋元的先例在前,有朱標這位實權太子保駕護航,紙鈔以良好的姿態登上了大明的舞台,雖然剛開始尋常百姓們還不敢用,但隨著朝廷下令可以使用紙鈔繳納稅賦後情況就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