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九章 處置

殿內沉默了片刻,朱元璋開口道:“事情或有蹊蹺,但人總是投在蘄春侯府門下沒錯的,無論是康鐸接納的還是蘄國公夫人接納的,總歸是錯庇了蠅營狗苟之徒,唯利是圖之輩。”

馬皇後聞言想要說什麽,但還是沒說出來,福禍無門唯人自召,若是他們母子沒有貪圖小利,又怎會被人設計。

若是那些窮苦出身的勛貴也就罷了,可康家在元末時便是地方豪強,亂世時被元庭委任,官至任淮西宣慰使、都元帥。

後來投效陳友諒,任淮南行省參知政事,集慶一役後投入老朱麾下,設計詐為內應,誘其輕進,在龍灣大敗陳友諒。

之後平定張士誠,隨軍平定山東,又渡河奪取汴梁、洛陽,並屯駐陜州,順勢招撫絳州、解州,扼守潼關,抵禦陜西元軍,封爵蘄國公,升任同知大都督府事兼太子右率府使。

去年病逝,朝廷追贈康茂才為推忠翊運宣力懷遠功臣、光祿大夫、湖廣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上柱國。

這樣的家世,累月經年的積累,南征北戰的繳獲,朝廷的賞賜田畝,莫說支撐一座侯爵府,就是天天用銀子打水花,也能耗費的起幾十年。

朱元璋的眼神逐漸堅定起來,事已至此,總不能為了一家一戶而誤了大局,何況他心中對康茂才早有芥蒂。

昔年詐降之策成功的太過了,原本只不過是虛晃一招的閑棋,竟莫名的斬掉了對方的大龍,奠定了勝局,陳友諒是什麽人,他連心腹尚且都信不過,又如何能信得過一個背叛了自己投靠敵人幾年的康茂才呢?

竟然就真的被一封信騙到了江東橋,折損了數萬精銳連帶著許多大型戰船也全部被朱元璋繳獲,徹底由盛轉衰。

事後思慮,就剩下一種可能,康茂才昔年歸順,極有可能是出於陳友諒的授意,他想在自己身邊安插一個內應,只是沒想到康茂才假戲真做,真的倒戈了。

知父莫若子,知夫莫如妻,老朱細微的神態轉變,旁人或許看不出什麽,但怎麽可能瞞得過最親近的家人。

“重八!勛柱重臣留下的孤兒寡母,無論怎麽樣都要照拂一二,不能因一時之憤,使臣下離心離德。”

“俗話說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朱標看的更多些,因為自己父皇也曾與他對康茂才的芥蒂:“父皇,蘄國公已逝,就要蓋棺定論了。”

“他屢從征討,茂績奇勛,著稱當世,存則安富尊榮,加以爵位,薨則疏封賜謚,賁及九泉,令名垂於竹帛,重祿延於子孫,不可因未發生之事而妄加揣測,否則恐多有變數,您要三思啊。”

亂世逐鹿群雄並起,自己父皇剛開始並不算最負盛望者,昔年無論是陳友諒還是張士誠論兵強馬壯都勝於他,數次生死存亡的危局之間,多少謀臣將士都曾有過二心考慮過後路。

這並不算什麽稀奇事,自古以來逐鹿之時,用一句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多少人都可以心安理得的去背叛主君另投他處。

莫說康茂才這等外人,就是湯和等人,昔年難道就沒有過二心,只不過有些表露出來了,有些沒有。

因此真若是追究起來,那滿朝文武離心離德還真不是什麽恐嚇之言。

一個人身居天下至尊之位後,難免都會有些不願聽從納諫,但這也得看上諫的人是誰,顯然妻子兒子的話,朱皇帝是願意聽進去的。

伸手從禦案上的奏章中找出禮部為康茂才擬定的謚號,並沒有從寧、毅、敏、惠、襄、順、肅、靖等美謚中選定,而是親筆寫了個義字,隨後用朱砂筆圈定。

“康鐸上面還有個哥哥吧。”

朱標應道:“是有個庶長子,年紀要比康鐸大幾歲叫康鑒,記得以前是在京營任承信校尉,早年還見過幾次。”

開國後康茂才擔任過太子右率府使,自然也就領著兒子拜見過朱標,因此他還有些印象,只不過近幾年隨著朱標臨朝聽政,一些身份不夠的,也就沒什麽機會再見了,印象也就逐漸模糊了。

“父皇是想將爵位轉封給康鑒嗎?這恐怕會埋下禍患。”

朱標倒不是為自己擔心,所謂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兒,勛貴雖不同與百姓,但也差不多,總歸是年老後更偏愛自己的小兒子。

人一偏心就什麽都偏了,寵妾滅妻以幼淩長都可能發生,自古以來帝王將相之家,為了讓自己最喜愛的兒子繼承家業,甚至引發骨肉相殘生死謀害之事的屢見不鮮。

朱標也不想將來要天天給人處理家務事,勛貴是穩定朝堂的支柱,爵位傳承有序,越是穩定越好。

“勛爵交替當然不可擅改,但康鐸有過亦不能不罰,只是念及蘄國公締基之功,不忍其為兒孫掛懷,欲先收回康鐸爵位,等其戴罪立功後復封,期間破格恩賞提蘄國公長子為明威將軍廣西護衛指揮僉事授勛爵騎都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