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第2/4頁)

這樣想想,他本不合宜再見她,可他再一想,腦中卻不自覺浮現出種種前事,又浮現今日淩晨她在門邊抱著肚子大笑,笑過抹淚之後,眉眼彎彎與他告別的模樣。

他受天尊之托,之後還當送她回南域,總免不了接觸;況且之前那些事、又還有後日一樁大婚…這些…到底該與她解釋清楚才是。

只不知這時候她是否已睡了…

這樣想著,梵玉卿遲疑半響,終是擡步往後院走去。

他走到院中,就見燭光未熄,綽約照亮屋中女孩子纖細的身影。

他的步子停在門檻,一時說不上是喜是憂,沒想她真的還沒休息。

少女坐在桌邊,腿上攤開一張紅蓋頭,她拿著針線,低頭在上面擺弄。

“……”

梵玉卿突然想起,她繡工不好,那紅蓋頭上的金花,還是他替她繡了許多。

少女擡起頭,那雙清明的水眸像擒到獵物的鷹隼利爪,精準投向他的方向。

他的呼吸輕輕一滯。

只是他畢竟不是那等倉惶逃避的人,他沉下心,向她點頭:“小少君。”

少女看見他,便笑起來:“你回來了。”

她問的那麽自然,仿佛一切都沒變,他還是她即將成婚的甜蜜恩愛的愛人,忙碌了一天,正回家來與她團圓。

梵玉卿不知為何突然生出這個念頭

——這不是什麽好事,前塵往事已該過去,怎好沉溺,擾亂心神?

聖主胸口起伏兩下,微微側過臉去,顯出一些清淡冷定的模樣,道:“之前種種是我的罪過,我處事無狀,荒悖亂情,引誘小少君,釀出這一場誤會,我自來向少君致歉。”

少女看著他,聞言歪了歪頭,笑道:“聖主說這樣的話,是想我慚愧嗎。”

”我自己做的事我還不清楚嗎。”她坦然說:“從一開始就是我貪圖你美麗,強行糾纏你,是我處事無狀、荒悖強求,要說起來,也是我死乞白賴勾搭你,你來向我致歉,是故意想磕摻我嗎?”

梵玉卿啞然,低低道:“…我絕非這個意思。”

少女擡了擡手:“我明白,梵聖主,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覺得我比你年紀小、就覺得是你對不起我,但這麽說,其實是你瞧不起我。”她說:“如果年紀值得優待,那是你潛意識認為你應該寬容我的天真與愚蠢,認為我不足以承擔責任,不把我視為能與你平等的生命看待。可我從不這麽認為,我清楚我在做什麽事、可能會產生怎樣的結果,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我當然不高興,但我仍然願意接受一切結果,因為這不僅是我的失敗、更是我的尊嚴與權力。”

一個人承擔多少責任,就擁有多少權力。

如果她這次沒有擔當責任,那她下次怎麽去行使更強大肆意的權力。

——比如這次勾搭老婆失敗了,如果連承認都不敢,下次怎麽好意思更囂張地勾搭新的漂亮老婆?

梵玉卿不知道這漂亮的小鳥肚子裏在想什麽。

他只看見少女亮晶晶的眼睛,許多話竟說不出了。

他感到一種復雜、一種意料之外的慰藉,他甚至突然明白他之前為什麽對這一個孩子生出不該的情念。

他有些心亂,卻不願再深想去纏扯,他微微抿起豐盈的唇瓣,有些疏離冷淡地低道:“少君有非凡氣度,你說得是,那之前的事,是非難論,你我便都不提了,過幾日等我將人間事安置妥當,送你回…”

“為什麽不提。”少女卻打斷他:“我還要成親呢。”

梵玉卿怔仲當場。

“裴玉卿答應了我的求婚,你忘記了嗎?”少女歪著頭:“後天就是我們的大婚了,你難道要悔婚嗎?”

“…”梵玉卿張了張嘴,才低低言道:“…小少君也知,我那時陷於凡塵,神志昏聵,不知輕重…”

“我知道,我知道啊。”少女笑道:“梵聖主,我很清楚,你是你,裴玉卿是裴玉卿,我沒有把你當做他。”

“可他答應我的求婚,他答應了,他就得做到,他必當要與我成一次親的。”少女自顧自地說:“就算他不在了、變成了你,我也不管那麽多,反正我不能罷休的,你還是得與我成一次親。”

梵玉卿:“…”

“你不用怕,我不會纏你的。”少女擡頭望著他,忽然彎起眼睛笑,她說:“只成一次親,圓了我的心願,我就不會再糾纏你,就如你說——”

她頓了頓,才緩緩說:“前塵往事,當大夢一場,你忘了,我以後也忘了。”

“我成全你。”

“我成全你。”

她又自己給自己重復一遍,像說給自己聽、必讓自己深深記住。

梵玉卿心一跳,才聽她又嬉皮笑臉起來說:“所以,梵玉卿,你必須也得成全我一次。”

“……”

梵玉卿有些忘了之後發生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