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3/8頁)

魚酈搖頭:“不是,有思你誤會了。”

“哦?”趙璟笑容更盛:“我誤會了,那是什麽?”

魚酈丹唇翕動,睫宇垂落,輕覆著眼底破碎浮蕩的情緒,最終還是緘然不語。

她能怎麽說呢?說那瓷片是為她自己準備的,她見闕樓上日夜守衛森嚴,她怕自己還沒爬上去,就已經被皇城司給拿下了。

那會換來什麽?是威脅,羞辱,還是日夜看管,再也不得自由。

她本能地畏懼,畏懼有一天,連生死都不是自己能決定。

趙璟見她不語,也不再逼問,他修長的手指緩慢撫上她的腕,倏地用力捏住,他傾身貼著她的耳畔說:“窈窈,你讓我好生失望,從前的你起碼敢做敢當,如今,卻也泯於眾生了。”

他把碎瓷片交還給魚酈,將她的手合上,把她抱起來,面上幾分傷心,幾分自暴自棄的癲狂:“好,我給你個機會。”

趙璟讓宮人們都滾出去,抱著魚酈往繡幃裏走。

崔春良驚出一身冷汗,追著他道:“官家,官家,龍體重於天,不可有分毫損傷啊……”

趙璟不耐煩地喚進禁衛。

崔春良一邊被禁衛拖著走,一邊哀求:“姑娘,想想皇長子,生死富貴皆系於官家之身,他不能有差池啊……”

魚酈盯著那翩躚垂落的綦文丹羅帳看,上面有只赤色蝴蝶,陷在大片重花枝椏間,欲飛不得,如被鈍刀割剮。

待她能喘口氣時,天已經黑透了。

趙璟拂開幔帳,撿起寢衣披上,帶了個物件回來,他像什麽都沒發生過,將芙蓉玉釧套在魚酈臂上,笑說:“這是旁人送你的禮物,我代你收下了。”

魚酈閉著眼,微蹙的秀眉鐫滿痛苦之色,嗓音撕裂般的沙啞:“誰送的?”

趙璟親了親她掌心的傷疤,溫柔道:“戎狄的月曇公主,她不光送了你禮物,還送了尋安長命鎖。窈窈,那公主長得跟你真像,我剛一看見,都有些恍惚了。”

魚酈略有意動,睜開眼,問:“那她的性情如何呢?”

趙璟眸底冰涼,偏笑容更加妖冶燦爛:“性情嘛,金尊玉貴的公主,自然是驕縱了些,得好好哄著。”

魚酈有些擔憂,竭力安慰自己,不怕明火執仗的驕縱,就怕細密綿軟的陰險,像朱氏。

她不說話,趙璟幹脆把她的手拉到眼前欣賞,一截纖細雪白的腕,嬌嫩瑩透的芙蓉玉釧,宛若開在雪間的花朵,有瀕臨破碎毀滅的美。

他親她的手背,緩緩道:“窈窈,有些事情我剛才突然想通了。”他莞爾,蓄意報復的邪惡:“要折磨一個人,何需整日與她吵鬧,只需讓她一遍又一遍做她不喜歡的事,伺候她不喜歡的人,可是她呢,投鼠忌器,也不敢怎麽樣。”

趙璟抓起她的另一只手,將那瓷片取出來扔到地上,微笑:“你不敢的,要是我死了,尋安就會成為一個被各方爭奪的傀儡,前朝幼帝的下場,你比我清楚。”

他翻身下床,在離去時吩咐宮女,將寢殿的燈燭全部吹滅,自此以後,凡他不在,入夜後不許亮一盞燈,任何人都不許踏入寢殿陪魚酈。

魚酈在黑暗中抱緊自己的膝蓋,蜷縮在床角,忍不住瑟縮。

她少時怕黑怕血怕高,到如今血和高都能克服,唯有一個黑,始終難消懼意。

不管她在何處就寢,床尾必要留一盞燈。

從前不管日子多難,這盞燈始終亮著,可是如今,趙璟回到了她的身邊,這盞燈反而滅了。

她在黑暗中戚戚笑了。

崔春良看見趙璟活著回書房,長舒了口氣。

趙璟進書房不久,就把桌上的墨硯筆洗全都掃到地上。

宮人們早就見怪不怪,也不見驚慌,只是進來小心翼翼地收拾。

崔春良捧了甌熱茶進來,趙璟以手擎額,半闔著眼睛,疲憊地說:“阿翁,給朕拿藥。”

崔春良找出尚藥局新制的藥丸,磕出一顆,用茶送藥伺候趙璟服下。他瞧著趙璟頹喪的模樣,心下淒然,猶豫許久,還是勸道:“官家,您明兒下朝去看看皇長子吧,昨兒奴聽乳母說,殿下會認人了,每日到了時辰,要是乳母不把他抱去給蕭姑娘,他就哭鬧個不停……”

趙璟忽得擡眸看他,“傳旨,從明日起不許她見尋安。”

崔春良愕然:“這……”

趙璟的目光裏流露出些許陰狠:“誰敢違背旨意,立即打死。”

崔春良哀嘆著從書房出來,正是長夜漫漫,星河黯淡,那丹陛上的龍尾道波瀾起伏,延伸向遼闊空曠的宮宇。

突然,傳來轟隆隆宮門大開的聲響,疾踏的足音由遠及近,驛官跌跪在龍尾道前,喘著粗氣道:“蜀南叛亂,亂軍已攻下邵州糧倉,從江陵府直逼上京,一路勢如破竹……”

今夜,趙璟注定不得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