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孟允棠此刻正坐在房前廊下, 出神地抱著那只雪白的拂林猧子輕輕撫摸。

穗安與禾善坐在不遠處繡扇面。

禾善瞧了孟允棠幾眼,嘆了口氣,輕聲對穗安道:“娘子今日依然不開心。”

穗安道:“許是那日嚇著了, 總要給娘子幾日時間恢復恢復。”

禾善道:“我瞧著娘子倒不像是被嚇著了,而是魂兒丟了。”

這時孟以薇來了, 對孟允棠道:“阿姐,昨日我們商量過糕點的樣式之後,我晚上回去畫了幾種出來,你來看看可有中意的?”

孟允棠回過神來,放下猧子,道:“好啊。”遂與孟以薇一道回了房。

禾善一邊收拾針線籃子一邊低聲道:“二娘子倒是好, 知道天天來陪娘子說話散心。”

穗安道:“姊妹間都是你好我好的,咱們娘子平時對二娘子也不差。”

大理寺審訊房裏,裴丁對賀礪道:“賀大將軍, 因童廉童相公檢舉太子中毒一事乃是你所設計, 茲事體大, 崔廷尉責下官親自向賀大將軍詢問幾個問題,若有得罪之處, 還請賀大將軍見諒。”

賀礪坐在椅子上,表情和煦:“職責所在公事公辦罷了, 談不上怪罪,裴少卿請自便。”

裴丁見他態度配合,心中暗暗松了口氣。

自賀礪回長安後,從他僅有的幾次上朝表現來看, 他一直認為他是個目無法度性格孤傲的難相處之人。現在看來, 大是大非上他倒還是拎得清的。

裴丁示意一旁負責書寫的小吏開始記錄,問賀礪:“據童相公交代, 三月初九那日,大將軍曾借搶馬之機,引他至東市馬行相見,可有其事?”

賀礪道:“我確實在東市馬行見過童相公,但是幾月初幾我卻是忘了。我只是在東市見到一匹好馬,又從馬行管事口中得知,那價值一百一十萬錢的好馬,童相公只交了一萬定錢,便不許他將馬再賣與他人,覺著童相公此舉頗有仗勢欺人之嫌,便掏錢解了馬行管事的困境而已。至於相見,是他聽說馬被我買走,來找我興師問罪,我可沒想見他。”

裴丁道:“但是童相公說,你為了逼他配合你做局陷害晏閱,還讓手下給了他夫人兩百萬錢,以受賄威脅於他。”

賀礪笑了起來,道:“這更是子虛烏有了,有些人為了陷害旁人,真是什麽謊話都編得出來。他說的這事,你們可曾派人去調查了?”

裴丁觀察著他,無論表情還是肢體動作,他都很放松,沒有一絲讓人覺得不自然的地方。

“已派人去調查那名商戶。”裴丁道,“童相公還說……”

他剛開了個頭,賀礪便擺擺手,道:“如此轉述多費勁,他不是在大理寺麽,直接帶來與我當面對質豈不更省事些?”

裴丁沒想到他會有此一提,愣在那兒。

“裴少卿莫不是怕我暴起傷人殺人滅口?”賀礪輕笑一聲,抱起雙臂,“脾氣不好是一回事,蠢是另一回事,若我此刻殺了童廉,那於此事上,我還撇得清幹系麽?”

裴丁仔細一想,確是這麽回事,便令人去將童廉帶來。

不多時,童廉就被帶到了審訊房中。

賀礪打量著他,衣衫整潔,發髻未亂,臉與手上也無傷痕。

他唇角勾起一貫擅長的諷笑,道:“童相公這不還沒受刑嗎,怎麽就急著攀誣構陷為自己開脫呢?你們讀書人就這點風骨?”

童廉冷哼一聲,看著賀礪道:“我的錯,只在於當初不該因為忌憚你的身份而沒有及時地去官府告發你。”

“告發我什麽?與你搶馬?”賀礪聽了他的話,有些樂不可支的模樣,微微仰起他那張年輕而英俊的臉,眉目張揚:“記得當日童相公曾斥我寡廉鮮恥,與魚俊義將軍沆瀣一氣,這是看告我搶馬傷不著我,這才夥同旁人設計了這條毒計來害我?”

小吏在一旁刷刷地記錄。

“你不要血口噴人!你讓你手底下人贈與我夫人的兩百萬錢如今就在我家中,分文未動。在思勤閣,茶杯也不是我主動與太子殿下調換的,而是你安置在太子身邊的內侍自己調換的,我還曾出言提醒太子殿下。待太子醒來,一切自然真相大白。”童廉道。

賀礪扭頭向小吏道:“只字不漏地記下來,不管童相公在太子中毒案中起什麽作用,我都要再給他加上一條誣告之罪。”

這時從外頭匆匆進來一位身著淺青色官服的大理評事,向裴丁行禮稟道:“東宮那邊來消息了,太子殿下醒了。”

裴丁忙問:“太子殿下怎麽說?”

評事看了童廉一眼,道:“太子殿下說,是童相公說想嘗嘗他的小硯春,他才與童相公交換了茶杯。”

童廉目瞪口張。

賀礪掃了眼他驚詫的表情,閑閑道:“此事蹊蹺,若真是童相公想要害太子,豈會主動將下了毒的自己的茶去給太子喝?這是生怕自己沒有嫌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