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顧修盤腿坐在榻上,衣衫堆在腰間,他是看著清瘦的身材,衣裳一脫卻很有看頭,雖然此刻後背遍布了密密麻麻的紅點子有礙美觀,但是肌肉線條緊實有力,肩背寬闊,腰肢纖細,沿著脊柱兩側延宕的肌肉隨著呼吸收縮展開,讓人想到伺機蟄伏的老虎,獵,充滿了陽剛男人的壓迫感。

沉碧吸了一口氣,天知道她怎樣克制才能讓自己不表現出異樣:“爺,奴婢給您上藥。”

顧修眼眸微闔,沉默代表她允許。

這世上,什麽人最可怕,是最熟悉你的人。

沉碧九歲就在閱微堂做婢子,十年的時間耳濡目染,顧修朝堂上滴水不漏,不動聲色的本事至少學了三成。

且他太了解顧修的喜惡了,這三分足夠她攪動出風雲。

顧修就是納妾,也不會要一個沒有格調的女子,她要做到連勾引都做的自然而高級。

瓶口抵在指尖,將瓶子倒置,指腹上沾滿藥膏,一節柔嫩的手指在寬闊的脊背遊走,力度輕重恰到好處,讓人想到雨珠在荷葉上滾動。

指節輕輕擦過尾椎,顧修的聲線依舊冷淡,“出去。”

沉碧低垂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動作上利落的起身,合上藥,跨出稍間一刻,身子軟軟貼著,手扶著心臟,一張臉紅的似被火燙了。

暖人的橘色在天邊掛了一小會,淡墨色的雲浮動遮住,天空一片陰郁,像久經褪色的墨痕。

“世子可有說什麽?”

沈星語擱了手中的針線,眼含期待的看向丹桂。

“奴去的時候世子正在練劍,書房那邊不歸奴管,將東西交給了沉碧,”丹桂解釋道:“奴借口要收盤碟等在偏室,盤子都是光的,爺全用光了。”

沈星語唇邊含笑,給阿迢比了個,“你厲害”的手勢。

阿迢眨眨眼睛,“世子定然也喜歡你的針線。”

沈星語臉染上一層薄紅,眼珠子轉了轉,決定再給顧修納雙鞋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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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氏氣度沉穩,一手按住衣袖,掌心一只狼嚎,手腕懸空,狼嚎下的字鐵樹銀鉤,

劉沖家的打了簾子進來,“夫人,世子那邊叫了府醫。”

筆尖微微頓住,曹氏擡起眼眸,“可知是因為何事?”

劉沖家的道:“世子似是不願聲張,有意瞞著,老奴翻了藥渣,找了外頭的大夫看過,是風疹的藥方。”

“啪”的一聲,筆杆同硯台磕出脆響,“不是再三要廚房注意,世子的飲食要注意,你去查查,是哪個不長腦子的,給世子做了榛子,這種粗心的奴人立刻給我攆出去。”

曹氏胸口起伏的厲害,劉沖家的給她順著氣道:“夫人別急,世子是個孝順的,不想驚動人,就是怕您再把自己氣出個好歹來,這一大張旗鼓,世子定然知道您又曉得了,書房那邊少不得一通折騰,您也知道世子那人的性子,能將人全給攆了,到頭來,還是世子那邊沒個可心的用人,虧著自個兒。”

曹氏捂著心口:“那你說怎麽辦,總不能為著刁奴,叫主子去順著奴才吧。”

劉沖家的道:“這事,恐怕未必是奴才做的。”

曹氏:“什麽意思?”

劉沖家的,“老奴打聽過了,今兒個世子沒用過龐的,是少夫人叫丫鬟遞的食盒,做菜的是她的婢子,少夫人不知也是有可能的。”

曹氏恨鐵不成鋼,氣性更大:“枉我以為她是個靠譜的,以往伺候老夫人也算有模有樣,這才進了門,為了個婢子,先是忤逆我兒,如今油給我兒子吃榛子,但凡稍微問一句,也不能犯這種錯誤,無法無天了她!”

冬日天黑的早,不過申時,天空一片深藍的黑,冷風拍著窗子,嗚咽咽的嘶鳴。

屋內,地籠燒的火熱,鑲著琉璃的窗上蒙了一層迷蒙的水霧,花枝燈映在沈星語臉上。

手邊是她剛納了一只的鞋墊,手裏這只亦納了一半了。

阿迢拎著食盒打了簾子進來,抽走她手中的鞋墊,掐腰,眼睛瞪的圓,兇巴巴的。

“你,休息!”

雖然是手勢,但這氣勢倒也很兇狠。

阿迢打啞語,“世子又不是沒的穿了,你何必這麽急。”這個繡品的量,都趕的上專職繡娘了。

沈星語自然清楚,顧修不會缺衣少鞋,只是,她控制不住自己,迫切的想為他做點什麽。

“你不懂。”她笑著打趣,“等你以後嫁人了,你就懂了。”

阿迢被鬧了個大紅臉,誰會喜歡她一個啞巴呢。

打開掐絲琺瑯食盒蓋子,端出來一碟子透花糍,這是沈星語鐘愛的點心。

“我給你做一輩子好吃的,不嫁人。”

沈星語知她心結,自卑於自己的不健全,一輩子只認準她這一個親人,這種事,也不是旁人三言兩語能說明白的。

阿迢是個偏執的,執拗起來的時候,沈星語這個主子也拿她沒辦法,知道自己這會子是繡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