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佛堂(第4/7頁)

知冷知熱。

謝泠舟琢磨著這句話,祖母是在暗示,他性子冷淡,不適合她。

方才三人碰面時,崔寄夢自覺退到二弟身後,像極了跟在夫婿身後的新婦,用二弟在他們之間豎起一道禮法的屏障。

仿佛他們是不相幹的人。

他低低笑出了聲,充滿自哂。

那些夢是他一人臆想,他們本就不相幹,她心悅二弟,他也不過是欲念作祟。

腦中有兩個聲音在說話,一個在默念那陣子回憶那些刻骨銘心的經文,另一個則回憶夢裏他教她東西時二人的對話。

“大表兄,我們……不可以。”

謝泠舟閉上眼,撥弄佛珠。

“你不知道這是何物?低頭看看。”

佛珠越轉越快,腦子裏的佛經卻被打亂,他屏氣凝神,繼續默念經文:其有霪者,亦欲自l殺,亦欲殺l人……

“還是不懂?無妨,再來。”

謝泠舟遽然睜眼,站起身來,雙手撐在桌案上,低垂著頭下顎崩緊,全身亦蓄滿力氣,好似一頭困獸,拱起脊背妄圖作最後的掙紮。

他不願被這只困獸支配,手不停地撥著佛珠,無聲默念:“得五功德,身形清凈常生蓮花,身凈無垢心亦淡泊,是故諸佛說不霪戒。”

……

雲鷹走入佛堂時,看見主子端坐書案前,手中正拿著一本他看不懂的書,姿態平和,那神情淡得甚至比佛像更像佛像。

少年被感染了,雙手合十默念一句阿彌陀佛,走到書案前,“主子,三殿下約您明日在城西醫館碰面。”

謝泠舟擡眼,眼尾微紅。

“知道了。”

*

次日上午。

崔寄夢在采月陪同下,乘馬車來到城西,城西是京陵最熱鬧的一處地段,茶樓酒肆樂館遍布。

她先去了一處斫琴館。

一位衣著文雅的掌櫃迎了上來,見她們從謝氏的馬車上下來,知是貴客,姿態愈發恭敬,“姑娘想斫琴?”

崔寄夢笑著道明來意:“先前在長公主府時,我曾有幸見過殿下的一把焦尾琴,斫琴的手法很像一位故人,聽聞是貴處的斫琴師所制,便前來問問。”

"哦?我竟不知他在桂林郡還有故人。"

慵懶女聲傳來,崔寄夢回頭,竟是那日自稱王飛雁姐姐的女子,她今日穿一身素簡青衣,翩然出塵。

她又看呆了,直到人在跟前才想起來這是那位聖眷正濃的王貴妃,她雖訝異為何貴妃之尊會出現在此處,但也知見了皇室中人應先行禮,“民女……”

女子想起先前隨口一說的話,笑著伸手止住她,“小妹妹誤會了,我是王氏其他房的,並非貴妃,不必多禮。”

崔寄夢了然,難怪她完全不像成過婚養育過孩子的女子,她放松些許,屈膝福了福身,“見過王姐姐。”

“真是個好孩子。”王二娘對她的稱呼尤其滿意,“對了小妹妹,你和那位琴師是什麽關系?”

什麽關系?

崔寄夢想了想:“我只是見斫琴的手法和故人很像,還未敢確信是否是故人。”

“無妨,看在你彈得一手好琴的份上,我帶你去見見他。”王二娘帶著她上樓,推開一間雅間的門,“趙公子,這便是先前我和你提起會廣陵散的小姑娘。”

那位趙公子身穿粗布青衣,文弱謙和,自有一股超凡脫俗的風度,聞言放下手中琴,起身望向門邊的方向。

看到崔寄夢時,他面上並無驚訝,好像二人離別是昨日發生的事。

“好徒兒,別來無恙。”

在長公主府用的那把琴斫琴手法獨一無二,大概不會再有旁人,但真的見到趙疏時,崔寄夢仍不敢置信。

沒想到一別數年,她竟然還能再見到師父,還是在京陵!

趙疏本是京陵人士,在崔寄夢八歲那年去到桂林郡,初時在樂館撫琴謀生,因琴藝了得,不久便大名遠揚。

而崔老夫人乃京陵侯門出身,略通琴藝,偶然赴宴聽了趙疏琴音,又聽聞他曾在京陵富貴人家當過琴師,二話不說聘趙疏為孫女授琴,一教就教了三年。

三年後,趙疏稱要去遠遊,辭別祖孫倆,從此再無音信。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趙疏對崔寄夢而言,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長輩。

再次見到師父,她好似回到了桂林郡,依舊是在崔家的亭子內。

那時崔家只剩她們祖孫倆,仆從遣散了大半,園中缺人打理,湖邊雜草樹叢肆意蔓延,長長的柳枝垂下來,還未全綠,看起來像一位垂垂老矣的老者。

祖母嚴厲的目光望過來,崔寄夢忙收回目光,停止開小差。

又彈錯了一個音,她正忐忑著,好在祖母年紀大了未曾留意到,而師父雖然聽出來了,但不做聲響,在祖母離開後才溫聲糾正。

“小徒弟?”見她神情恍惚,趙疏雖不忍,但還是狠心打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