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佛堂(第2/7頁)

他對她僅限於兄妹之誼,確切來說,是兄弟之誼。

但謝老夫人看到長孫眼中有一瞬茫然,更加篤定了,同時也放下心。

至少這孩子不好男風。

“照疏和阿雪阿月都是好孩子,可惜福薄,祖母知道你重情義,但逝者已矣,你還得為自己的將來考慮。”

祖母誤解了也好,暫時能替他省去諸多麻煩,謝泠舟頷首。

“孫兒明白。”

*

崔寄夢習慣了早起,便是夜裏沒睡好,一到清晨還是會按點醒來。

掀起沉重眼皮後,發現天已大亮,她捂著昏漲的腦袋坐起,“采月……”

采月忙從外間過來:“小姐昨夜沒歇好,再睡會吧。”

“不了,我該去給外祖母請安了。”

在崔家時,為了讓崔寄夢將來適應京陵世家大族的生活,崔老夫人按當年自己在京陵未出閣的標準要求孫女。

雖說這套放在現下過時了,但崔寄夢總覺得,她恪守這些禮儀,祖母生前的悉心教導才不會白費。

還會有種祖母從未離去的安心。

一聽采月說嬤嬤已替她去主屋告假了,崔寄夢忙從榻上爬起,“不成,哪有做了噩夢就不去請安的道理。”

更何況,那個夢超出了曖昧的範疇,已越了雷池……

這讓她更為自責。

采月還在勸說,“管事嬤嬤是為了小姐好,她說這樣一來,大家才會知道小姐不容易,更心疼小姐。”

可她這樣說,崔寄夢不安更甚,只因記起祖母逝世前說過的話。

那日。

病了很久的祖母突然來了精神,拉著她細細囑咐:“孩子,你在謝氏有舅舅憐惜,我本不必對你如此嚴苛。但你要記著,僅靠他人憐惜是遠遠不夠的,只有由衷的敬佩才能換來長久的愛。”

崔寄夢不解:“他們憐惜我,便會照顧我,不比敬佩更好?”

就像她敬佩義兄,卻不會想去照顧他,因為他已足夠厲害,但一見到府裏那個無父無母的小馬奴,她會忍不住想照拂他。

祖母無奈地摸摸她發頂:“可你私心裏更喜歡阿辭哥哥,而不是那個小馬奴,不是麽?”

崔寄夢點點頭,的確是這樣。

祖母緩了口氣,繼續道:“孩子你還小,很多事不懂很尋常,只是祖母等不到你自己悟出的那日,你記好了,不要想著讓別人憐憫,一旦你覺得他人在憐憫你,便會不自覺把自己置於一個被照顧、低人一等的位置,憐憫你的人亦會如此看你,可祖母希望你靠自己的本事,在謝氏立足,無論是靠待人真誠,靠品性高潔,亦或靠才藝……”

長長的一段話讓老人說的難受,捂著帕子咳了兩聲,"總之都……比靠旁人的憐惜來得長久。"

此刻崔寄夢認真思索一番,除去琴藝,來京後旁人對她稱贊最多的便是知禮大方,乖順懂事。

她自己也不願擯棄那些閨秀禮節,只有循規蹈矩才能讓她安心。

昨夜浸濕的衣衫已幹透,身上殘留著熱汗過後的黏膩,這副樣子去請安不大合適,她忙喚采月去備水。

泡在浴池裏的時候,崔寄夢低頭擦拭著身前,耳畔漸漸燒紅。

明知一切只是夢,她仍是心虛,細細查看了身上每一寸肌膚,尤其腿根、雙膝和心口。

綺夢無痕,自然留不下印記。

可那些痕跡烙在她心裏了,像野獸撕咬過後留下的牙印,把她堅守多年的閨秀禮儀撕出裂縫。

這讓崔寄夢很是不安,手上下了狠勁,使勁搓洗著身上每一處,恨不能把那些夢境也一道搓洗掉。

匆匆梳洗後,她往前院去了,走到湖邊,遠遠瞧見一藍一白兩道身影。

謝泠舟先看到了她,目光遙遙落在她身上,像一雙滾l燙大掌,有了實質和溫度,讓她頃刻亂了方寸,轉身就要跑。

可是來不及了。

“阿夢表妹!”謝泠嶼亦發現了她,小跑過來,見她眼底烏青,心疼得劍眉緊蹙,嘴上卻不忘調侃:“表妹怎的見著我們就逃?跟受驚的兔兒一樣,我又不會吃了你!”

崔寄夢耳尖倏而燒起。

昨夜夢裏,大表兄擡起頭時,也用了一樣的比喻,只不過意圖正好相反。

她故作坦然朝二表兄福身,“我是想起給外祖母的佛經忘了拿。”

謝泠嶼拉住她的手,“明日再去吧,祖母這會大概不想見人。”

他們說話的當口,謝泠舟已慢慢走近,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夢裏他說了截然相反的話後,她也是像方才那樣,捂著襟口要逃。

兄弟兩一道站在跟前,又是在這一片湖附近,二人不約而同想起他們在落水時的接觸,以及大半月前那個在湖中的荒唐綺夢。

夢中他們在水中相擁、親昵,而她的未婚夫婿則在岸上冷冷看著。

崔寄夢深深埋下頭,朝他福了福身,“大表兄萬福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