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那只貓。”

夏安遠骨子裏不是一個愛沉默的人,他卻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也學會了用沉默和人交流,用沉默解決問題。

等不到回答,任南把夏安遠帶回了家,三環邊上的兩居室,面積並不大,但很溫馨,不太像他這種行事風格的男青年會選擇的裝修。

“家裏頭給我買的房子,”果然,任南指著帶碎花的墻紙解釋,“這都是我媽選的。”

“給你準備的婚房吧?”夏安遠說,“很漂亮,家裏這樣裝修,女孩子會喜歡的。”

任南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你先坐,今晚我們喝點煮啤酒,”他把從樓下買的啤酒抱到廚房去,“我前年去S省那邊學到的,遠哥你喝過嗎?”

夏安遠一愣,跟著去了廚房。他不僅喝過,他也會煮。

夏安遠已經忘記他是在哪裏學會這個做法的了,可能是還小的時候夏麗在某個過年夜給他煮過一次。

做法很簡單,根據個人口味偏好在啤酒裏加米酒、紅棗、枸杞、冰糖,煮開就能喝。夏安遠在燃氣灶邊守著,香味幾乎是剛下鍋就飄上來。

他又覺得自己沒辦法呼吸了,這種情況已經出現太多次,這一回他被灶火撲上來的熱氣熏得更難受許多。

一點辦法也沒有,他又想起紀馳,想起他第一次煮啤酒給他時,紀馳等不及,圍在鍋邊先嘗了嘗味道,那條英挺的眉毛一挑,眼睛裏透出點新奇,他把下巴抵在夏安遠肩頭,從後面抱住他,低聲說想喝甜一點的,夏安遠便給他多加了不少冰糖和米酒。

最後當然因為他上下其手的搗亂放失手了,煮出來,連一點啤酒的味道也喝不出。

今晚煮的這一鍋糖放得少,啤酒的麥香和苦澀要更明顯一些,但對夏安遠來說仍然跟甜水沒什麽區別,他酒量一直很好。

任南其實沒怎麽多話,只是開著電視,跟夏安遠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沉默的時候就讓他倆沉默,啤酒熱騰騰地飄著香。

大概是這種氣氛的確很容易讓人逐漸放松下來,慢慢的,他們竟然真的聊到了紀馳,先由任南提起,說第一眼見到紀馳時被嚇了一跳,說他整個人像金子做的冰山一樣,看著就沒人敢惹。

夏安遠被他這個形容逗笑了,他盯著半空中,說自己也對他有過類似的形容。

他對你不這樣,任南說,我從前就猜你是不是有過一個男朋友,是他對嗎?

夏安遠收起笑,點點頭。

任南捏著杯子,過了會兒又問,為什麽會分手?

為什麽會分手啊……

這麽多年,好像還從來沒有人問過他這個問題。當然了,知道他和紀馳事情的人本來也就不多。被任南這麽直愣愣一問,夏安遠還真努力想了很久,但腦子裏亂糟糟的,越是努力去找答案,就越是找不到。他沒發現自己在無知無覺地放空,好一陣子,才想起來要回答任南。

我不知道。他老實說。

如果提前幾個月,在和紀馳重逢之前被問到這個問題,夏安遠可能會給出他無數條理由,像每一次開解自己那樣開解試圖安慰自己的人。但現在的時間線是他和紀馳的再一次分開,要讓他再說出那些話來,連他自己都覺得難以啟齒。

而且他是真的不知道。腦子裏面被塞得很滿實際卻又很空,從那裏面他找不出來自己的原因。

夏安遠只明白一點,那就是他從始至終就在傷害紀馳。他傷害到紀馳了。

所以他對任南說,因為我做了錯的事。

是做錯事才會分手、分手導致他做錯事,還是分手本身就是一件錯事,夏安遠沒說清。緊跟著他繼續說,這是我想要的結局。

夏安遠繼續喝那杯對於他而言根本是寡淡無味的煮啤酒,任南坐在沙發另一邊看著他,看著夏安遠目光近乎呆滯地垂在虛無中,對這個世界,對身側的人,對他自己,低聲重復道:“這是我想要的結局。”

其實這句話很像魔咒,任南想,是夏安遠用來自我洗腦和催眠的魔咒。

“是嗎,”任南只是問他,“遠哥,這真是你想要的結局嗎。”

他把最後那點啤酒喝完,杯子空下來,今晚的交談要到結束的時候了,再深入,效果也許會適得其反。任南沒有非要讓夏安遠給他一個答案,起身收拾完東西,他給夏安遠拿來一套新的睡衣,打算睡覺之前突然說起另外一件事。

關於紀馳和他從前拍的那些照片的事,包括當時紀馳說的那些話。他沒給當時的紀馳和現在的夏安遠做出什麽評價建議,回房間之前按了把夏安遠的肩膀,當年的那個愣頭青好像已經長大成熟了好多了,而夏安遠卻仍然停留在原地,仍然像落日一樣往黑暗的地平線緩緩沉下去。

“沒別的意思,就是感覺這種小事兒沒必要不告訴你。”他說,“遠哥,好好睡一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