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月餅

嫁娶不須啼

懷愫

寶蟾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

時值八月, 已近中秋。

山間涼爽,屋中榻上椅上早就鋪設上了軟墊,地上也鋪了軟墊, 但這三個頭, 依舊磕得悶響聲聲,額間泛紅。

阿寶受了這三個頭, 對螺兒點了點頭。

燕草道:“帶你妹妹下去, 換身衣裳鞋子, 先用些湯飯, 再把名字報上來。”

她記著螺兒原來叫寶螺,為了避開姑娘的小名, 這才改了字的。想來螺兒的妹妹也一樣,大家族中取名兒都是成雙成對的。

這才讓螺兒先將妹妹帶下去,意思就是叫她們倆改好名字。

螺兒眼含熱淚,領著妹妹千恩萬謝。

剛立起來要退出門去, 阿寶開口了:“對了, 你不是說你妹妹手指頭上有傷?叫個大夫來看看,抹點藥油。這種冬天的傷,就得夏日裏養才能好。”

雖然快中秋了,但這會兒抹上藥, 真到冬天犯起病來, 日子也能好過些。

要不然一吹風那骨頭關節就發癢發痛,叫人寢食難安。

話還未說完呢,裴觀進屋了,一屋子丫頭給他行禮, 螺兒又讓妹妹給少爺磕三個頭。

裴觀看了一眼:“領下去罷。”眉目與螺兒相似, 但他委實想不起來這丫頭上輩子在不在了。

阿寶看他雖一臉雲淡風清的模樣, 心裏卻知道,他是故意來看一眼的。

等人都退出去,阿寶望向他:“怎麽這麽小心?是不是……”沒有開口說,兩手比劃了一下,比劃出祖父那本小冊子的大小。

裴觀不能明說。

但四房五房回老家才四個月,外間也確還有人在打聽裴家事。

於是裴觀點一點頭,算是認下這事:“家生子用著放心些,外頭輕易也難拿捏她們,這剛買來的,還是要仔細些。”

但螺兒的妹妹不過十三歲,半大的丫頭罷了。

“陳長勝查清楚了,同她說的都對得上,讓你身邊人調理調理,再讓她到前頭來侍候你。”本來阿寶身邊只四個丫頭,也太少了些。

螺兒將妹妹領回自己房中,寶蟾進了屋子,這才摟著姐姐大哭:“那人來的時候,我還以為我又被轉手了,往後再見不著姐姐了。”

螺兒反而不哭了,她撫著妹妹的背:“咱倆在一塊就好了,再別哭了,你這名字得改改,撞了咱們姑娘的名兒。”

寶蟾聽見咱們姑娘四個這,微微一怔,隔得片刻,才回過神來。

“咱們姑娘”不是指原來的姑娘了。

是說方才坐在羅漢榻上極神氣的官家夫人,說是夫人,可她家常散了發髻,結條大辮子,垂在襟前。

與寶蟾見過的任何一位夫人,都不一樣,沒有一絲相同之處。

兩人才敘了幾句,戥子讓婆子擡了熱水來:“先給你妹妹好好洗一洗,姑娘說了,泡一泡熱水再抹藥油,用布裹上,骨裏發熱才好呢。”

螺兒感激看她:“多謝戥子姐姐。”

她懂得規矩,新來的要身子頭發都要洗過,免得頭發裏有跳蚤。

寶蟾泡在熱水裏,螺兒替妹妹洗頭,就像原先在家時一樣,拿梳子替她細細篦頭發。

看她瘦得胸骨都瞧得見,背過身又差點落淚:“沒事兒,我才跟著姑娘的時候也瘦得很,你看看我如今。”

寶蟾笑了,面上還帶著稚氣:“是,我在廟裏,看姐姐高了也胖了,根本不敢認。”

螺兒替妹妹用澡豆搓背:“你改個名兒好?”

“姐姐如今叫什麽?姑娘房裏的別的姐姐們叫什麽?”丫環起名都是成對的,要麽花鳥魚,要麽就是吉祥話,討個口彩。

“我們姑娘沒這些個規矩,大家原來叫什麽,就還叫什麽。”只是不能撞了姑娘的名字,“福兒?壽兒?”

螺兒真心實意在心中祈禱阿寶長命百歲。

“都好。”

螺兒替妹妹選了名字,從此改名叫福兒,替她擦幹凈身子,手指頭上抹上藥油,又剪開一條條幹凈細布把手指頭裹上。

沒一會兒福兒十根手指頭就發起癢來,螺兒開了點心匣子哄她:“你想吃哪個?”

福兒往姐姐身上一靠,吃了個奶棗子對她道:“我跟彩霞姐姐,還有蕓兒和小興兒一起被賣出去的。”

“她們人呢?”

福兒輕輕搖頭,也不知是不知道,還是死了。

“那天我瞧見姐姐在燒紙,是不是給我燒?”

她提起這個來,螺兒也不瞞她:“是,給原來的姐妹們燒,也給……也給原來的姑娘的燒。”

福兒低下頭去:“姐姐運氣好,得遇上這樣的主子姑娘。”

光聽姐姐一句一個“我們姑娘”,就知道她如今是一心一意對這位姑娘的。

“得叫少夫人,咱們是陪嫁丫頭,跟過來偶爾叫聲姑娘倒也沒事兒,只是當著人面得叫少夫人,別叫人挑了理去。”

又細細告訴妹妹別的幾人叫什麽名字,很快就認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