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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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醒來後,恢復神智,已經到了三日後。
好消息是,她醒來便聽說,博容跟她同一天醒了。
她從來探病的將軍口中得知,張行簡在這裏。這幾日,軍中主帥昏迷,幾位將軍忙著救人,軍中政務都是張行簡在操持。
沈青梧披衣坐在帳中,面無表情地聽著他們啰嗦。
眾人看不出她的反應,面面相覷。他們既感激她,又因她的寡言而尷尬。
老軍醫的前來,解救了他們。
眾人打哈哈:“博帥醒了,你也醒了,這是大好事。晚上咱們辦宴慶祝……不過將軍剛醒來,就不用來參宴了,意思一下就可以。”
他們紛紛推帳告退,老軍醫一人待在沈青梧的軍帳中,為她探了脈後,吞吞吐吐說起她那個生育艱難的隱患。
沈青梧心神空了一下。
也許是有點難過。
畢竟她也是一個女子。
不過……能活下來,已經很幸運。人生於世,上天本就很少優待她,她早已習慣。
老軍醫見她反應平平,嘆口氣。這位女將軍的古怪,他也不是第一日知道。他出門去煎藥,想著若是自己女兒受沈青梧這樣的罪,自己該多心疼。
沈青梧獨自坐在帳中,手撐著昏沉沉的大腦。
初初醒來,她仍然虛弱十分,周身無力。但閉上眼,她模糊想起一些片段。
她曾經以為那是夢。
張行簡背著她一步步走在雪地中,多麽夢幻又虛假。只有愛做夢的傻子,才會相信。
可是……他們說,張行簡此時就在軍營中。
沈青梧靠著帳布,腦海中浮現那濃郁彌漫的雪霧,青年郎君時輕時重的呼吸,他身上的氣息、雪與血相融的味道……
冰天雪地中,她伸手戳他的臉,戳他的睫毛。
良久,沈青梧睜開眼。
她緩緩解開自己的衣帶,翻開衣領,查看自己身上傷包紮的痕跡。她不知會任何人,扶著桌與榻,在帳中吃力而慢吞吞地行走。
她衣衫不整,卻目光如電,逡巡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她聞到一點兒鐵腥味。
她手捂著腰腹,蹲下身,慢騰騰地從床榻底下,找到了一長布條。布條上沾著血,幾日下來味道已經難堪,但是軍營中環境如此,人們進進出出,竟無一人發現這布條被踢在床板底下。
布條是錦緞所織,繡著雲蘿卷草紋。若沒有那血,這應該是……男子的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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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中,楊肅從外回到軍營,端起一碗滾燙的苦藥,仰頭猛灌。
燈火點亮,他霎時警惕,猛地抽出一把刀向前——“何人?!”
他虛張聲勢的刀面上映出來人雪白的臉、垂落的烏發、冷寂的雙眸……楊肅半途硬生生收刀,將刀停在沈青梧脖頸前。
他又驚又怒:“你什麽毛病?!好端端闖我軍帳,還不發聲是怎麽回事?”
沈青梧靠墻而坐,大馬金刀,腰板筆直,聲音很輕:“沒力氣說話。”
楊肅:“……”
他道:“那你呼吸重一點,我也能聽出來。”
沈青梧聲音依然很輕:“也沒力氣加重呼吸。”
楊肅:“……”
他驚疑不定地打量著沈青梧,這是一個他從沒見過的沈青梧模樣。
她臉色非常白,臉頰瘦削沒有了一點肉,顴骨突兀,唇色發青發白,襯得一雙眼睛大得有些嚇人。
長發也沒有像往常一樣紮起,而是一半披散在肩,只敷衍地用木簪束著。
她受了重傷,不能穿鎧甲,一身寬松無比的雪色寬袍披在身上,袖口露出的一點兒手指蔥白如玉。
她眉眼端麗,羸弱萬分,因為這份弱,多了很多說不出的讓人憐惜的美感。
楊肅一眼眼看她,突兀意識到難怪她和沈青葉是堂姐妹,原來沈青梧病起來,也有那般楚楚動人的柔弱美。
沈青梧冷冰冰:“你在看什麽?”
她一開口,那份柔弱瞬間消失殆盡。
楊肅嘆口氣,坐下來:“聽說你今日醒了,我本也應去看你。但我剛從博帥那裏回來……你怎麽剛醒,不好好休息,來我這裏?有什麽事,不能等你好全了再說?”
沈青梧冷漠:“我的事很重要。”
楊肅:“……”
他低頭一會兒,下定決心一樣擡頭:“沈青梧,要不你嫁給我吧。”
沈青梧眉頭都不動一下:“你做夢。”
楊肅:“……我是真心的……”
他話沒說完,被沈青梧打斷:“誰從山裏把我救出來的?”
楊肅一怔,想起張行簡曾經的要求。
他笑嘻嘻:“我啊。咱們出生入死,我不救你誰救你?”
沈青梧淡漠:“你怎麽救的我?你自己不是也受傷了嗎?”
楊肅學著張行簡曾教過他的話,心中一時古怪,心想張三郎竟然這麽了解沈青梧……可是張三郎會不會想到,沈青梧剛醒來,拖著病體就來質問他救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