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懷中熱

夜涼如水,海棠春睡。

岑析著一身夜行服,撥開木屋前開的正盛的海棠花,四處張望了一番。

“咳咳。”東邊傳來一聲女子的輕咳,趙鳴鸞站在門口,默默地指了一下西邊的一個屋子後,轉身進了房。

岑析當下了然,往西邊去,走過兩三步,便見一窗戶大開著,他也未曾猶疑,以為是趙鳴鸞幫著開的,縱身跳了進去。

腳下軟綿得不似地面,岑析在黑暗中驚地原地跳了好幾下腳,才依稀辨認出腳下踩著的是一床被褥。他掏出袖中一只果子大的夜明珠照亮前路,就見忍冬睡在離他三四步遠的地上,若是他方才再往前跳幾步,說不準會直接跳到他的頭上。

什麽怪毛病,不睡床上,睡在地上。岑析誹腹了兩句,繞過忍冬往前走了兩步,正好看得到十步左右的前方有一張巨大的拔步床,床上沒有人,只有一床薄被中間微微隆起。

確認房中無其他人,黑衣人泄憤一般輕輕在忍冬臉上拍了兩下,嘟囔道:“都是你,沒有你,我也不會被抓回去成家立業。”

忍冬難受地翕動了一下鼻翼,眉頭都扭在一起,岑析拍了兩下,手下皮肉滾燙,他覺出不對勁,伸手探在他的鼻翼處,探得急促的呼吸。

岑析收斂了不正經的模樣,探了一下忍冬的脈息,卻沒發現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岑析沉思了幾秒,還是覺得在此處耽擱太不保險,他掏出一張浸了藥水的帕子,正準備往忍冬口鼻上捂,手腕突然被忍冬擒住。

忍冬睜開眼,瞪得滾圓的黑沉眼珠中沒有一絲光亮,盯著岑析的眼睛沒有焦距,死死地拽著他的手腕。

岑析心虛了一瞬,手中的帕子掉在了地上。

“貴人?”忍冬盯了他良久,突然皺了眉,輕聲喊出這兩個字。

岑析這才發現,他眼睛睜得雖大,卻好似沒有什麽清晰意識一般,連人都認不出來,手下的肌膚正在往外滲著冷汗,不一會握著兩人接觸的皮膚就一片濕滑。

這是魘住了?

黑衣人擡手在忍冬面前晃了晃,見他一副癡癡傻傻的樣子,很不厚道地笑了兩聲。

笑聲在安靜的夜色中顯得格外突兀。

突然,一道勁風自眼前略過,岑析猛地掙脫了手上的禁錮,身形極快地避過,手臂上還是傳來一陣刺痛。

他捂住受傷的手臂往後退了兩步,背靠在窗邊的墻上。

沉悶的似是從喉嚨中發出的呼嚕聲在慢慢逼近,岑析借著外頭的一點月光才看清撲過來的是一只黑貓,它渾身都融在濃重的夜色中,只有一雙碧色的眼睛反射著光。

只是一只狸奴,岑析松了口氣,準備再去拉忍冬,突然發現自己面前還蹲了一只雪白小獸,正齜牙咧嘴地擋在忍冬面前,狀如狸貓,可體型要比狸貓大些,耳朵也是尖的,額頭上的淺金三花紋居然一閃一閃的,更駭人的是一雙紫色的眸子在暮色中若隱若現。

岑析直視著那雙眼睛,明明只是一個獸類,它可卻像是通了人性一般,眼中盡是警告威脅之意。

岑析不知為何,下意識地覺得危險,他當機立斷,立刻從窗邊翻身而出,黑貓“喵嗚”了一聲跟著沖了出去。

白色小獸盯著逃走的岑析,直到他消失在窗邊,紫色眸子才漸漸恢復了琥珀色。

它收斂了眸子,優雅地轉過身,爪子粗魯地扒拉了一下忍冬的臉,確認人還活著之後,小跳了兩步,往拔步床上去。

兩步過後,那張床還是那麽遠,小白獸低頭一看,自己居然被忍冬抓住了一條腿。

“嗷嗚!”隨著一聲慘叫,它被拽了回去,死死地困在滾燙的胸膛裏。

被死死地勒在臂彎中,裴朔雪朝天翻了一個白眼。

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發現有人過來偷崽子,踹了一下三斤,本想著要它打個頭陣,誰知一低頭發現自己沒了靈力,也變了小獸的樣子,才想起今日是初一。

費勁巴拉地從忍冬的臂彎中冒出腦袋,裴朔雪勉強喘過氣來,回首抄起爪子就往忍冬的腦門上拍。

掌風遒勁,卻在離忍冬腦門兩寸的抵擋頓住了。

裴朔雪睜圓了獸眼,仔仔細細瞧了忍冬渙散的眸子半晌,想起他那治了一半的蠱來。

他剛想開口說話,又怕自己暴露身份。誰知道忍冬清醒之後還記不記得,可他變成本相的事情絕對不能讓忍冬知道。

這麽想著,他索性就真當自己是個小獸。

“貴人……”忍冬身上燙得厲害,嘴裏喃喃地喚著他。

裴朔雪敷衍地在心中應了一聲,心想:[你再不松開點,你的貴人就要被熱死了。]

忍冬見他不動彈了,稍稍松開些手,裴朔雪趁機想跑,雙臂收緊,他又被攏了回去。

像是逗貓玩一般,如此反復了幾次,裴朔雪實在不想動了,放空地躺在忍冬懷裏,任由那個逆子的手都擼上了自己的尾巴,雙目無神地想:[看你是先燒死自己,還是先熱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