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3/4頁)

拓邪瞟了他一眼,輕輕一嗤:“獵那些飛禽走獸,我們部落裏八歲小兒都能做,有什麽意思?”

在很多人因這話裏的輕蔑而怒形於色時,有些對拓邪這個人頗為了解的盛朝臣子,眼中卻不約而同地露出了一抹憂色。他們知道,拓邪這話雖然是挑釁,卻也不是假話。比如拓邪他自己,就曾將天上的兩只雄鷹給一箭穿成一串射下來,而那個時候,他才不過九歲。

到這兒,基本所有人都知道,拓邪這是鐵了心要挑戰了。

當然,他們可以不應,但是,堂堂一朝之要臣才俊,面對北狄的挑釁,卻連一戰都不敢——這事若傳出去,他們該如何面對天下人的鄙夷?最重要的是,北狄安靜了幾年,在這個時候派遣使團,未必不是存著試探之意。若是不能狠挫其銳氣,只怕北疆這幾年的安定,不日就要到頭了!

在群臣的沉默中,接收到了陳晏的視線,趙長起開口道:“ 你想比什麽?”

拓邪朝他一笑,抱拳施了一禮:“我們部落中最精銳的一支隊伍,它選拔的最後一關,便是令人兩兩一組,騎在馬上朝對方射箭,贏下來的那個就能入選。我們今日就比這個,怎麽樣?當然了,這宴場不比草原,不能騎馬,那就站著射也是可以的。”

他話音剛落,有老臣忍無可忍地道:“荒謬!你要叫這會場中血濺三尺嗎?”

拓邪眨了眨碧眼,笑道:“原來這位大人不能見血啊?那幹嘛還要來冬狩呢。”

“你——”

“真是胡攪蠻纏,人畜怎可混為一談!”

北狄使團也不甘示弱地回刺過去,在他們看來,不過是流一流血,不過是朝人射上一箭,這算是什麽事?前朝之時,他們南下搶掠,將那些戰俘做成軍糧都是常有的事。看來,便是換了朝代,也改不了這些人骨子裏的軟弱!

他們眼中那嗜血的蔑視,讓一些重臣皺起了眉。

幾個手握兵權的,開始低聲交代下去,讓人速將各支軍隊中那有神箭手之名的軍士給找過來。眼下這種情況,一味推拒是行不通的,比還是要比,只是那比試的人選與內容,倒不是不能計劃。

喧囂中,不時有人向陳晏的方向望一眼。只是,無論他們什麽時候看,陳晏臉上都看不出表情。

無論是剛才拓邪挑釁,還是群臣與北狄使團你來我往地爭辯,他一直沒有出聲,神情也一直都是淡淡的。皇帝離宴後,他就是盛朝群臣之主,這個時候,他的每一句話,那意義都非比尋常。所以,就算要說,也得是他的心腹近臣收到他的眼色後,替他開口。

就在場中議論嘈雜,爭論無休時,拓邪似是有點不耐煩了。

他忽然提高聲音,道:“顧憑——”

因為這個名字,或者,因為他突然叫出了一個名字,場中忽然安靜了下來。

拓邪的目光環顧過會場,終於落在顧憑身上。他一瞬不瞬地盯著顧憑。這樣盯著他,他咧開嘴,緩緩笑道:“顧大人,敢一戰否?”他道:“我們可以用不傷人的箭鏃。”

這一下,連拒絕的理由都沒有了。

就在趙長起臉色大變,急忙朝陳晏看去時,他聽見顧憑道:“可以。”

就這麽簡單地吐出這兩個字,顧憑招了招手,讓人拿來一把弓。

這種隨意中透著平靜,透著自若的氣度,很多北狄人是看不懂的,但精通漢文漢學的拓邪可以。當下,他碧色的眼眸深了深,在又望了顧憑一眼後,他轉頭向北狄使團問:“誰願上場?”

一個肌肉虬結的大漢叫道:“我願往!”

拓邪點點頭:“謨赤,你去吧。”

謨赤這個人,顧憑聽說過。倒不是因為他在北狄眾部中有多出眾,而是因為與前朝交戰時,這人做過一件非常駭人聽聞的事。他攻破平嶺郡後,將那個被俘虜的郡守拉到陣前,將他的肉一片片活剮了下來,與部下分食。這平嶺郡守官聲極佳,他死之後,整個平嶺郡的百姓自發為他戴孝三月。

在顧憑看向謨赤時,謨赤也在打量他。

看了兩眼,謨赤咧嘴大笑:“顧大人這相貌,真是男人看了也心動。若是顧大人肯到我的帳中坐一坐,那今天就算讓你贏了這一比,也不是不行啊,哈哈哈——”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

謨赤的嘴角,那笑容還沒有完全散去,但他的眼神已經變成了驚愕,這兩種神情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臉上,說不出的扭曲可怖。

一根箭,狠狠貫穿了他的咽喉!

這支箭,來得是如此之狠,如此迅疾,是如此的出人意料。以至於無論是北狄眾使,還是盛朝群臣,都齊刷刷地沉默了。許多驚疑不定的眼,愕然看向最上首的那個男人。剛才,他們只聽到了一聲弓弦驚響,然後就是長箭破空之聲。隨即,那箭就紮進了謨赤的喉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