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自那日謝塵於朝堂上公然提出請立太子之後, 整個京城便被一種奇怪的氛圍籠罩。

原本臨近過年應該有的歡樂安逸,在這種氣氛之下莫名的變淡了許多,權貴們私下不停的走動, 傳信,確認消息,忙的不亦樂乎。

於是在臘月二十這一日,立太子一次又被人提起。

而這一次, 幾乎所有人都有了準備。

贊同立三皇子為太子的人紛紛跳出來, 述說緣由, 無非是陛下沒有嫡子, 三皇子生母沈貴妃母家清貴, 沈貴妃本人又深受陛下喜愛,三皇子年紀雖幼,但也瞧得出天資聰慧,自然是太子最好的人選。而這些人在朝堂中是占了大多數的。

而反對者, 則是只有一個理由,無嫡子便應立長子。

皇長子已經十歲了,且勤學好讀, 性格溫和,比之剛剛開蒙入學的三皇子更適合立為太子。

這些想要立皇長子的人, 多數都是清流的禦史翰林, 更重禮法。

三皇子一派認為,皇長子乃是宮女所出, 且身子羸弱, 不宜繼承大統。

大皇子一派則堅定表示, 自古以來嫡長子為先, 說別的都沒用。

於是, 在這元康六年最後的一次大朝會上,整個朝堂因立太子一事幾乎吵成了菜市場,但終歸是三皇子一派是力壓大皇子一派。

只因為謝塵這一砝碼被元康帝狠狠的壓在了三皇子的一邊。

元康帝有心攪混水,謝塵自然配合,於是三皇子所有的支持者就在這元康六年最後的一次大朝會上清清楚楚的顯現在這君臣二人的面前。

朝會在爭議中開始,在有些壓抑的氣氛中結束。

因為眾人漸漸發現,元康帝一直沒有表態,仿佛一個看客。

直到大殿內爭吵聲逐漸轉小,元康帝才意味不明的平靜的讓太監喊了退朝。

而從這一天開始,一直到次年的正月二十,朝中官員就此“封印”,不需要再上早朝,也無需每日都去衙門點卯,只處理些日常事務便可。

因此,從那日遇襲後,先是在府中養病,之後又為立太子之事奔波的謝大人,終於騰出時間去陪真正想陪的人了。

當白歌再此見到謝塵的時候,忽然發現,他好像是瘦了。

男人卸了紫貂大氅,著一身暗青色長衫進來,依舊帶進了一陣寒風。

白歌從棋盤上擡起頭,只見著了暗青色錦緞上若隱若現的雲紋,便擁進了帶著臘月底冰雪寒氣的懷抱。

白歌被他抱在懷裏,卻能明顯的感覺到,他的腰好像更細了些,果然是瘦了。

謝塵從未覺得時間這麽漫長過,他在病榻上高燒昏迷之時,迷蒙支離的夢中,全是她的身影,她的一顰一笑。

又令人留戀的,溫暖的,也有令人痛的能滴出血的。

就好像被人用刀子狠狠的將這個鑿在了心裏。

知道此時,他將人擁在懷裏,感受那柔軟的身體,熟悉的味道,心中才好似終於被補上了一塊兒,不再空落落的隱隱作痛。

他從未如此深刻的意識到,他需要她,他想要她陪在身邊,才不至於讓歲月變得無趣又漫長。

於是這個新年,謝塵把謝明朝也接了過來,幾個人就在這莊子過了。

除夕夜那天,白歌看著謝明朝在院子裏放著煙火,覺得這樣的日子也不錯。

不是一個人的那種自在,卻又多了些溫度。

謝塵從背後摟住她,輕聲問:“在想什麽?”

白歌看著謝明朝和小招開始互相點對方的煙火,笑著答:“這煙花也挺好玩的,他們玩的還挺開心。”

謝塵將下巴放在她頭上,將她整個人環在自己身體裏。

“我也給你準備了的。”

白歌微微側頭想要看他,卻被他的手將自己的臉輕柔的固定住,對著窗戶。

忽然,爆竹聲響,火樹銀花,將不遠處漆黑的夜空照亮。

耀眼的流光從綻放到凋謝,絢爛卻也一瞬而逝,美的恍然如夢。

煙花在她的眸中明明滅滅,那些流光仿佛穿過漆黑的夜空不斷落進眼眸中,落進了心底。

心裏也好似被那耀眼的流光灼出了一道縫隙。

忽然手腕上一陣涼意,她低頭看了一眼,謝塵正將一個鐲子套在她手腕上。

那鐲子是極少見的紅色,紅的濃艷,像是有鮮血要淌出來一般,美的很有沖擊力。

“新年禮。”

謝塵在她耳邊低聲說,“起碼今天別摘了。”

白歌心中微動,撥弄著那個手鐲,沒有說話。

過完了年,謝塵要返回京城,謝明朝不情不願的跟了回去,顯然,他更喜歡莊子上的生活,而不是每天早起進皇宮陪皇子讀書。

白歌安慰了他,並許諾下回他來一定讓廚房給他做最愛吃的幾樣甜點,可能廚子都被帶到莊子上,謝府裏的夥食水平明顯下降也是謝明朝遲遲不願回去的原因之一。